一大一小的身影沐浴在夕阳下，他们前方是波动的白色浪潮，男孩躺在板车上，男人跟在一旁牵着匹马，那马的皮肤透着光亮，呼出炽热的气息，让人看到就觉得是匹好马。男人手中的缰绳突然晃了晃，好动的男孩在睡梦中翘着腿，骏马的头被缰绳的晃动影响，行走时有些颠簸，他们的影子耸动着，映在这片草原上。

兰德扭头看向那躺在板车上的男孩，冲他喊到：“小福，我们到了，下来赶羊喽。”说完，就向板车走去，摸索出落进稻草里的木棍，一边挥舞一边朝着远处的羊圈赶去，羊群被木棍吓到，都向着羊圈跑去，偶尔也有那么几只不听话的想要逃走，也都被兰德赶回去了。

“别装睡了，呼吸都不匀称了，你爸在前面等你呢。”兰德走到板车旁，想去摸男孩的头，男孩却翻身躲开，陷进稻草堆里。

兰德把稻草扒开一些，牵着马匹向前方不远处的小镇走去，在小镇前，有一片干净的土地，正中央深陷土中的巨型石碑上，刻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石碑旁，一个披着皮革外衣的男人朝他们摆摆手，兰德举手予以回应，然后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小福呢？”男人见板车上没人，向兰德问道。

“把自己埋草堆里了，小家伙看起来很不开心啊。”兰德向石碑旁的马厩走去，把手中的缰绳绑在最近的木桩上，对着男人点点头，离开了小镇。

男人看着男孩探出一点又缩回去的头，对他说道：“你母亲她……应该还能撑到你生日那天，也许……也许更久。”

“真的吗？真的？”男孩猛的探出头来，他看着父亲说道：“那我呢？我能见到妈妈吗？”

男人笑了笑：“当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哦！”男孩从板车上跳下，是一个很秀气的男孩，脸上带着他母亲的秀丽和温柔，父亲的坚毅反而少一些。

男孩熟练的跳到男人背上，男人用胳膊夹住他的腿，带着他向小镇更深处走去。

“想吃点什么？”

“海棠果！还有，还有……甜梅！或者是冷面！不对不对，去吃烤鱼！”男孩开心地笑着。

男人四处望了望，瞅见了几处摊子和店铺，扭头对背上男孩说：“甜梅应该要等溯光节那天才有人拉进来卖，先去吃冷面怎么样？”

“好的！吃哪个都很棒！”

他们经过的房屋不管是窗边还是门前，都挂着或绑着几块不规则的莹黄色石晶，那石晶发出波纹状的光芒，和附近的石晶相互重叠又融合，并再次扩散向更远的地方，逐渐变成点点光斑消逝。

男人和男孩就这样走着，仿佛陷入光的海洋。

男孩趴在男人背上，在嘈杂的交谈声中又起了睡意，眼睛止不住地眨着，那金色涟漪消融产生的光斑在空中飞舞着，兴许是错觉，男孩觉得那光斑总是消散后又重新出现，最终飘向天空。

“砰”的一声，男孩手腕上带着的珠串就这样炸开。

天空燃起了火焰，那光斑消融又新生，连接着夜幕的繁星，那女人踏着死亡而来！男孩什么也感受不到，他的耳朵流出血，眼睛随着女人的脚步逐渐融化，空中的光斑聚拢又炸开，男孩的脑中也仿佛有千万个光斑炸开，他试图开口说话，嘴中喷出的却是烈焰。

女人望向男孩，男孩身体被融化的部分又逆流回去。

男孩脑中一片空白，无声的绝望海啸般冲进他的大脑，他想搂住父亲的脖子，却没有任何触感。四周的一切支离破碎着，女人视线触及之处，都被她脚下的阶梯覆盖，光斑在空中颤抖着旋转，带走被消融的人类。

男孩从半空中摔下，他落在那阶梯上，蔚蓝色的星辰如同丝带拂过这片焚起烈火的土地。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那女人只是看着这里，就使得她面前的事物被火焰和海潮般涌动的阶梯席卷，女人站在燃烧的天空中，身下没有尽头的阶梯向着四面八方涌去。

男孩被波动着的阶梯送上天空，身体被星辰化作的丝带包裹，女人身上的长袍遮盖住整个天空，男孩只能看到她长发不断飞舞，接着又如同流水般落下。

“你？”那女人像是询问，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但不论如何，她的声音点爆了男孩周围的一切，包括男孩自己。

男孩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死亡冲向自己，可这死亡没有磨灭他的灵魂，反倒带给他无法拒绝的温柔与舒适，就仿佛被紧紧拥抱时，对方怀中的温暖。

男孩即将消陨的身体在这一刻重新拥有了五感，眼中不受控制的落下滚烫如岩浆的赤金色泪水。

好奇怪，就好像母亲在为即将远行的孩子送别。

……

“小福，小福？”父亲的声音传来，男孩睁开眼，望着男人熟悉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

男人急忙抱起男孩，轻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