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无月照。
追嗣悄悄跃出军营,朝着林外奔逸绝尘。行出三里地,身体的伤痛与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迫使他不得不倚靠于一棵苍劲古树之下,稍作歇息。
上方枝梢沙沙作响。
他心中一紧,警觉地环顾四周,却未见任何异状。
他心中忧虑宁恕可能派人追来,不敢有片刻停留,继续摸黑穿行于林间。他抱影独行,背后却传来婆娑之声,似有人渐渐近来。
察觉到动静,便悄无声息地隐匿于树干之后。他目光如炬,四处扫视,却只见夜色沉沉,并无他人踪迹。正当他稍感安心之际,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这般躲躲藏藏,怎能逃得了宁恕追缉?”
追嗣抬头望去,只见树上隐约有个人影,不禁脱口而出:“是你?”
这暗里跟随者,居然是牧挽舟的徒弟。
东方晚萼身姿轻盈,自树梢翩然跃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我叫东方晚萼,你就叫我……师姐吧。”按理来说,追嗣年长,应是师哥,但在此刻,他并未纠结于这些虚礼,而是直接切入正题:“你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东方晚萼回答:“我来带你回鹧鸪山。”
“鹧鸪山?”牧挽舟派东方晚萼前来,定不安好心,追嗣若是随了东方晚萼,恐有去无回。于是,他坚决地甩了甩头:“好意心领了,不过我有一事相问。”
东方晚萼微微一笑:“你问吧。”
追嗣目光一冷,紧锁东方晚萼,声若沉雷:“师父的火葬,可是牧挽舟所为?”
东方晚萼眉间微蹙,不悦之色稍纵即逝,却语带挑衅地说:“是又如何?难道你还想背着师伯的遗体回羽山不成?”
得知答案后,追嗣默然良久,继而决然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正欲转身离去,东方晚萼却横身阻路:“你若不跟我走,宁恕是不会放过你的。”
追嗣道:“倘若命劫如此,避无可避。”
“你……”如此不从,东方晚萼气得跳脚,时情急失言:“你不随我回山,就不怕像师伯一样被挫骨……”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失言,急忙收声。但为时已晚,追嗣的手掌如铁钳般锁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猛地按在树干之上。
追嗣目光如冰,声音冷冽:“你一直在暗中窥视?”
东方晚萼面对追嗣那几近疯狂的瞳孔,心中生出一丝寒意,挣扎着说:“你……你放开我!”
追嗣心中明白,若对方真心相助,岂会见死不救?
他冷哼一声:“哼!你们从一开始就心怀叵测!”
东方晚萼感到喉咙紧缩,呼吸困难,她奋力一踢,正中追嗣的痛处,借此挣脱束缚,大口喘息着辩解:“我何时心怀叵测了?若非我暗中相助,你怎能逃出军营!”
纵使她语含委屈与愤怒,追嗣仍气不消,神色冷厉道:“回去告诉儒相师,我不通相理,不会算卦,更没有什么《天机密卷》!”东方晚萼缓了缓呼吸,满脸气愤道:“没有就没有嘛,你这人怎么这般暴躁!”
追嗣不再看她,转身欲走,不愿与她多做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东方晚萼却不肯罢休,她拦住追嗣,警告道:“你站住!”
追嗣挥袖拂开她的手,声色俱厉:“你若再跟随,别怪我不客气!”
东方晚萼抱臂而立,心里嘀咕:“我看你是急着寻那小娘子!”左右无奈下,又气说道:“真是冥顽不灵,若是再被宁恕抓了,我可不救你!”
追嗣置若罔闻,继续前行,却伤势未愈,连夜奔走,不胜困乏。只行了一里,只得疲疾而坐。他仰头凝视夜月,心里不甚悲楚。师父辞世,他多盼秋伶无恙,将剩余骨灰带回羽山安葬。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追嗣反应迅速,立刻跃上茂密的树梢,悄然藏匿起来。大树下,宁恕带领着几名士兵紧随其后。一名士兵回报:“将军,这里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宁恕四处观察,一片落叶恰好飘落。他双指夹住落叶,身体猛地一转,那片叶子如同暗器一般射向上方,精准无误地击中追嗣胸腔,封了他的穴位。紧接着,宁恕一拳击中树干,力量之大,震得追嗣失去了平衡,连人带树一起倒栽下来。
宁恕从人群中踏步而出,冷笑着说:“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出尔反尔的侏儒,果真不守信用。
追嗣怒目而视,愤然斥责:“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说话不算数!”
宁恕却只是轻蔑地一笑:“是你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