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再有上级来人、同级拜访,总是以这个菜作为主打,而做的次数越多,张先常的技术就更炉火纯青,那猪蹄膀烧的肥的不腻,瘦的不塞牙,嫩滑爽口,用筷子可以任意夹取其中任何一块,蘸点醋,放进嘴里,如不是故意用舌头和牙齿阻挡,就会自动滑进喉咙里。
而且据说烧制过程中已经把蹄膀内的饱和脂肪酸全部炼出来了,对心脑血管无害,所以每次上到桌上都会被吃个精光。
“县长”有了如此绝活,可以向镇民政科要求为他和他的亲戚办理低保;逢年过节的救济款也少不了他家的;他的侄子、外甥参军都是小事;他家翻建房屋也纳入了政府补贴的草改瓦计划;水利站要在他家屋后送水渠和排污涝沟上架桥,居然正好就架在他家屋身东面的小路上,煞是方便。【呼风唤雨】
为解决镇政府食堂剩菜问题,他家喂了二十头肥猪,要用猪粪喂鱼,因此又找到镇长帮忙说话,把村里的三十亩鱼塘也承包给他;春季镇里搞绿化工程时,他从镇林果站要了由财政补贴,免费的两千棵速生杨树苗栽在鱼塘的周围;又从水利站上报建设高产良田项目上申请了一套抽水机,用于鱼塘的排灌。
“县长”的小日子是过得风生水起,所向披靡。
“县长”倒是也有一件烦心事,他原来是政府院内名正言顺的“八大员”之一,即驾驶员、农技员、工勤员、放映员、炊事员等,随着机关设置的变迁,渐渐都成为镇政府的临时工,镇财政上只负责行政和事业身份人员的工资,“县长”就从炊事员变成厨子,成为了编外人员,不仅身份上低人一等,工资收入也低了近一半,他就去找领导,书记、镇长想推脱又不好薄他的面子(毕竟天天得到他照顾的一个咸鸭蛋),不说能办也不说不能办,就叫他请人事干部去县里劳动局找,让他进编。
一开始这位人事干部说你这事没有头绪啊,你这都是嘴说的,没有任何纸上的东西,领导安排也都是打太平拳,没有具体的路数,没法办、不能办。
于是这人事干部再到食堂吃饭时,每轮到他打菜,好的菜总是被打光了,买鱼块只能买到鱼刺和鱼汤;红烧肉不仅是肥的,还得是泡泡刺刺的母猪肉且皮上带毛;青菜打给他的那一勺子全是黄叶子。【牢头】
人事干部几次想发作都忍了,直到有一次他把白米稀饭喝下去大半碗才发现碗底有二十来个青菜里的白肉虫,恶心死了。他把碗砸向“县长”,泼了“县长”一身,“县长”操起桌上的玻璃杯拍在人事干部的脸上……花了。
“县长”他就是一个临时工你还能怎么着他,况且还是这人事干部先打他的,最后事情只好不了了之,医药费都没有赔,那人事干部被破了相以后就再也没来上班,再后来就调走了。
新来的人事干部朱干事听说此事,本着对人负责的热情,先去档案局找到了当年有“八大员”身份的工资表,再扒出了那时候关于身份待遇的文件,到劳动局为其补办了入编的手续(当然这其中过程很复杂)解决了“县长”的终身问题,后顾之忧。
朱干事再去食堂打饭,人家吃鱼块,他碗里都是炸的透酥的大鱼头;每次米饭吃完,菜都吃不完;收菜票时,递过去五毛的,找回来两块的,也是常有的事。
真是方苞在《狱中杂记》里所说的“术不可不慎”啊!【术不可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