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亭月往车厢里望去,高声道:“祖母,你在吗?阿爹让我转交给您一封信,我想现在给您。”
车厢里,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进来。”
“哦。”
但姜亭月要上马车时,才有些犯难,因为她发现,马车很高,但祖母这辆马车,竟然没有专门的杌子垫脚。
她总不能爬上去吧!她怀疑自己爬不上去,还会丢脸。
就在姜亭月四处看的时候,守车女兵上前,轻轻一挟,就将她送上了马车。
“谢谢。”姜亭月一脸惊奇,连忙道谢。
祖母身边的女兵,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大多同她一起上过战场,姜亭月不敢将她们当做奴婢对待,她怕祖母揍她。
但进去前,她还是没忍住,再三打量了对方一番,心道,原来祖母都是这样上车的,未免有些诙谐了,她甚至觉得祖母威严的形象都破碎了。
接收到她眼里的信息后,那女兵嘴角一抽,道:“老祖宗自己上车,不需要搀扶,更不像二小姐这般需要依靠属下。”
“哦。”姜亭月默默应声,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又回头,对桃喜伸手,桃喜迅速将信递给她,姜亭月拿着信,深吸一口气,终于进了车厢里。
祖母的等阶是高于姜亭月与她阿娘的,是以她所用的东西,规制也很高,只是她不喜铺张浪费,车厢里十分简洁。
姜亭月将信递过去,小声道:“祖母,阿爹让我给您的。”
素白娇软的手,白的宛若美玉无瑕,莫说是伤痕,就连一点薄茧都没有,老祖宗看的眉头一皱,到底什么都没说,将信拿过来,自己打开看了。
她看的很快,一目十行,很快合上,冷笑一声:“你爹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什么累赘都往我这儿送,白活了几十年,什么都干不成,废物一个。”
被骂的不是自己,姜亭月有些庆幸,默默低头等在一边,就等祖母一句“你回去吧”就立刻转身。
然而,老祖宗却说:“让你的奴婢将你的东西搬过来,你就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姜亭月:“啊?”
她磕磕巴巴抗拒道:“我东西很多很杂,还是不打扰祖母了。”
老祖宗已经合上眼,冷声道:“你打扰到我的时候,我会把你丢出去的。”
姜亭月:……
“是。”
她垂头丧气,掀开一角帘子,对桃喜说:“将我马车里的东西搬过来。”
靠近这边车厢,两个婢女都不由得放低声音,小声问:“都搬过来吗?”
姜亭月琢磨着,按照祖母的容忍程度,可能不多时就将她丢下去了,便道:“搬一些必需的。”
很快,两个丫鬟带着其他人,就搬了一堆东西过来,但她们也上不来,甚至都送不进来,最终依旧是旁边的两个女兵将人提上来的。
两个丫鬟进到车厢里,连呼吸都放轻了,轻手轻脚的,开始摆小桌,茶盏,熏香,就要在梨忧正要点熏香时,老祖宗睁开眼,皱眉道:“点什么熏香?”
姜亭月弱弱道:“暖梨香,防晕车的,不然我会晕的很厉害。”
老祖宗眉头一横,但凡换个人,她就要骂对方废物了,但这是她那个最小最弱年幼时仅仅是因为用的东西品质一般就险些一命呜呼吃不得半点儿苦的孙女。
她沉默一瞬,道:“点吧!”
梨忧松了口气,开始点熏香。
马车终于微微晃动一下,开始上路。
漫漫长途,自然不可能靠干坐着度过,要是在她的车厢里,什么叶子牌,双陆,六博,藏钩……她早就跟丫鬟们玩儿起来了。
再不济,她还带了整整两箱的话本和游记。
但现在,姜亭月只能无聊的开始数车厢里的雕花,从左数到右,再从右数回来。
老祖宗终于睁眼问:“你一点儿也闲不住?”
姜亭月有些惊喜,她要被丢出去了吗?忙不迭点头道:“有一点。”
老祖宗拍拍眼前的矮桌,机关启动,棋盘格局木板翻面而上,她说:“闲不住,跟我下棋。”
姜亭月抱着一罐黑子,默默抢先手落在棋盘正中心,老祖宗跟着落子,姜亭月不爱下棋,她起初还能跟上,很快就看不懂老祖宗的下法了,开始摆烂乱下一通。
结果不到一刻钟,棋盘之上,黑子全军覆灭。
老祖宗欲言又止,“你爹,就是这么教你下棋的?”
姜亭月抱着空空如也的棋罐,默默将锅推她爹头上,弱弱点头。反正她爹抗骂,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她不行,她的心很脆弱,被骂会哭的。
老祖宗:……
她大概是知道了,全家人对她的期望只有一个,别半路夭折,活着就行。甚至都到了,她只要稍微身体好一点,全家人都要夸她真厉害的地步。
忍了又忍,老祖宗还是忍不住道:“你爹真是个废物。”
简直是废物中的废物,什么都解决不了,一把年纪了,还得找她求助,这么多年,岁月增长都长年纪上了,脑子是一点长进也没。
姜亭月弱弱低下头,默不吭声。
祖母好凶,上车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她爹已经被骂两回了,她怀疑马车这一路走多久,她爹就要被骂多久。
还好被骂的是阿爹,还好不是她,嘿嘿。
老祖宗按着眉心,又问:“那你会什么?”
她已经不指望她有什么擅长的了。
“我会琴。”姜亭月兴致勃勃道,“祖母,我弹琴可好听了。”
老祖宗:……
真不巧,净挑着她的短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