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人万万没想到,他跟了她一路,她的目的地竟然是……
绯轻雪下山第一件事,便是想去蓼汀。
此事于她非同一般,她根本不想带人,也不适合与任何人游山玩水似的来。
因而她才一心想甩掉同门,甚至不惜挑战成名已久的袁检儒。
本想着不论输赢,全了某人的“皮痒病”再激他几句,应该能甩掉他。谁知搞成这样……
此时此刻,鱼惬早按捺不住他的好奇心,窜到她芥子空间那扇秘境门内了。
她将门锁上了,他也回不来。
终于剩下她一个人,自然是按原计划去往蓼汀,长驱直入。
蓼汀还是和印象中一样,即“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别看过了一百年,由于大部分时间绯轻雪都在入定,没有什么新的记忆。日复一日的景色日常,识海觉得无用,自动给叠了。
因而一百年前那些不同寻常的前尘往事,地图路标什么的,对她而言犹若历历在目。即没有记不清迷路一说。
她很快凭记忆找到了大概方位。
一百年,足够野草在这里长个祖宗十八代,形成天然陵墓了,但她仍然凭借神识探到后方的空缺。
用冰排出一条路,她想也不想地踏入这方似乎沉寂了百年的空间。
那个黑色的身影也默默地跟上。
随手捏个雷光球照明——她怔住了。
这……竟然有人定居于此?
自然,洞府内的地形还是当年的模样。明明只是多了些寻常生活器具,于此地而言便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气氛。
如同逛着逛着陵墓蓦地发现了活人气息似的。
而她印象中摆过一地血的地方,被挖成浅坑,厚厚地垫了几层对人修而言看上去很舒服的荆棘草。
她不自禁蹲下去掀了掀……没有血。
当然了,100年了,要有也真是怪了。
绯轻雪四目环顾,找不见当年“作案”的蛛丝马迹。
想想也是,若她是绯轻寒,肯定也是直接灰化了,怎么可能会留下什么……
只是万一,万一。那孩子金身还在的话,她不忍心他曝尸荒野而已。
……或许已经被好心人埋了?那便在此等候如今的主人问问看?
无处落脚,她便不假思索地翻身躺到人家“床”上,那个曾经躺过尸体的坑里……
空洞的眼神荧着氤氲的电光,沉入穹顶的黑暗……
似乎这般便能触碰到那小孩濒死前决然的感受似的。
福至心灵一般,她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张脸。
她下意识将人弹出数米,紧张地盯着来者。
伴随着雷光球受刺激一般时隐时没的光芒及预警般的电流滋滋声,一个人头自黑暗中凭空显现,那位长发曳地,缓缓撩起满面鲜血……
绯轻雪的瞳眸有一瞬地扩张,但眨眼间,人头只感到一阵炙热,刚要发作,却发现自己翩然落入一团“棉花”中,无尽般的温柔裹挟了他……
她竟想也不想地拥他入怀。
女人在颤抖……
既然如斯害怕,为何还抱着不撒手了?
很快,人头发现她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哭?
不肖须臾,她狠揉一把自己的眼睛,好像她的眼泪多么金贵,落下一滴会让她不堪重负。
她双眼通红地捧着那颗人头,久久凝视,神容如嗔似怨,形态哀婉至极。好像他是她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
“你……变成妖怪了?”
她关切道,声音同幽谷夜莺那般诱人。
“这样生活方便吗?我筑个傀儡给你当身体如何?”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要是别人早就攻击他了……
以为他听不懂,绯轻雪极有耐心、同逗引宠物一般循循善诱道:
“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人头那一脸血肉疙瘩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不仅如此,他在她怀中渐渐成形,化作了一个完整的人体。
绯轻雪惊得撇开了他。
骤然失去温暖,那人不爽地歪头瞅她。
“……还是你比较喜欢人头,我变回去?”他冷冰冰道,恰是声如其人。
“不必了,谢谢。”绯轻雪眉梢微抬。“……你似乎不恨我?”
“……”他不置可否地展颜一笑,那笑容于他阴沉的面容上显得尤为耀眼。
此刻绯轻雪才确定他真是活人,在此情此景下简直暖到捧心。
“我,天下怜生。你呢?”
……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绯轻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她可是亲眼所见他死透了的。
“侥幸。”
天下怜生俨然搭起火,待客一般煨起茶汤来。
“只是,似乎拜你哥所赐,我的神魂长不大,金体也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