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襄的脑子里忽然之间就什么也没想了。
她的身体比她的思想更快,清越剑霎时化作一道月白光芒,追随着那道红光而去陆元衡在身后大急道:“玉襄!!回来!!!”
然而他身系却邪法阵无法离开阵眼,否则法阵崩溃便是将其他几位弟子的安危置于不顾。便连最为偏爱玉襄的王三都脸色苍白却岿然不动,心神固守不移但他紧紧的盯着陆元衡,眼神显露出一股噬人的迫切。
陆元衡心念急转,连忙驱动自己的法器双翼合拢的大鹏鸟猛地探头朝着剑光啄下但那巨大的鸟喙却没能将玉襄及时勾住。
只见她朝着那道红光冲去将对身后毫无防备的蘅鹿猛地撞偏此刻她的大弟子邵衍及时赶到,一把拽住了自己的师尊自千星宗登上上阳门山门时,邵衍便自知自己不便继续留下而告辞返回了宗门。
他试图将玉襄也救下,却见那道剑光毫不停留径直的飞入了一片灰烟里。
无数的哭声哀嚎顿时冲入脑海,七情六欲,人世八苦酸甜苦辣,劈头盖脸,一顿浇淋。
修行百年才修成无垢出世,一夕之间,便化为乌有,重堕红尘,避无可避。
那些呼啸尖利,缭绕不散的风声,钻入耳中,留在心上,却是天真的,无知的,险恶的,欢愉的,愤怒的,仇恨的,恶毒的,怨愤的,自信的,狂妄的众生低语。
絮絮叨叨,皆在自顾自的抱怨,啼哭,哀怒,或者咆哮着自己的不甘与后悔,激愤着世间的不公与黑暗,抱怨着旁人的残忍与冷酷,自怜着自己的无辜与凄惨。
这些无形的声音像是变成了一道道有形的绞索,细细攀附上玉襄的喉咙与心脏,开始层层收缩,试图将她紧紧勒死。
她已无法控制住清越剑了,但它自顾自的带着她,仍一往无前的往前冲去
它身上附着太逸的灵力,因为它才刚刚被他重新炼化过。
它能找到他!
可是修为尽失的玉襄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她几乎快要从清越剑上跌落,全凭最后的一股执念,才咬紧牙关,死死地将自己的元神维持在灵剑之上。
但这最后的一丝力气也快要消失了,就在她全身修为都彻底被污染殆尽,再也无法运行“谒飞神”时,清越剑猛地缩回了识海,玉襄一下方寸全乱,空间与时间感同时消失,在一片迷乱空茫中,她猛地往前一栽,就倒在了一个人身上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抽气声。
?
玉襄晕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渐渐又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
她有些晃晃悠悠的抬手先按住自己的额头,缓了缓那胀痛的恶心与晕眩,感觉好上一些以后,才苍白着脸,按住了对方的手臂借力,稳住身形,踉跄的朝后退了几步。
玉襄定了定神,抬头望去只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陌生至极,却又隐约颇为熟悉的少年。
他乌发扎起,略有些凌乱,发尾垂至后颈,肤色略深,眉目俊朗,气质尖锐,一袭粗布短衣,似乎是山中的猎户打扮,英气勃勃,又叫人下意识的不想靠近。
他们此刻一起站在上阳门山门前的千层台阶之上,前方或坐或站或卧着十几个少年,皆朝着他们投来了视线。
玉襄现在还在懵然中,她本能的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在场的男男女女皆是年少,大约都在十三四岁左右,而且几乎都是穿金戴银,一身绫罗绸缎,非富即贵。
相较起来,只有刚才那位少年,看起来颇为寒酸,于是显得格外扎眼,分外不同。
她站在他的身后,此刻他转头望来,神色漠然的扫了她一眼,便又转过了头去,径直走开了。
见她站在原地,好像有些呆愣,有一个穿着蓝色裳裙的女孩子犹豫了一下,朝着玉襄走了过去,轻声道:“你别放在心上,你又不是有意的。”
“?”玉襄茫然的看向了她。
“谁能想到你们会同时通过试炼呢,对吧?刚从问心幻境里出来,总会有些发懵的,我也是刚刚出来呢,站在原地都晕了好一会儿。”
见玉襄还是不说话,少女换了个话题道:“唉呀,不说那些了,你是哪个家族的女儿?”
哪个家族的女儿?
玉襄心中不安,却面上不显的反问道:“你呢?”
“我呀?我是东海傅家的,我叫傅娇。我们东海傅家钻研修道之术,世代修行,这一代好不容易终于得了仙缘,被带来准备拜入上阳门呢!选我来的仙人是春寒峰的,我通过试炼后,大约会去春寒峰,你呢?”
“我叫玉襄。”玉襄隐约觉得傅娇这个名字分外耳熟,可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我是王京樊家的。”
王京樊家是大师兄樊湘君的家族之地,仓促之间,玉襄也只能想起这个。
“樊家?我没听过。”傅娇却歪了歪头,一脸茫然。
但她很快便认为是自己的家族位处东海,地势偏僻,所以她才未曾听说过。
因为这个樊家,应是豪门大族,方才她注意到这个女孩时,就看得出她一身装扮,皆是不凡,从头到脚,无一凡品,可见家世不俗。
而这时,玉襄却猛地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傅娇!”
傅娇:“嗯?”
傅娇?!
春寒峰峰主,渺渺真人傅娇?!
那么那么她方才撞上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