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烧了炭盆,还点了熏香压制炭气,整间屋子,又暖又氤氲,此时也到了午后,实在是个睡觉的好时机。
崇月脱了外袍,嫌拘束,刚才散开头发,整个人都缩进刚刚晒好,带着阳光气息的锦被之中,整个人也开始犯困。
张嬷嬷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姑娘,马上该吃晚饭了,若是此时休息的话,晚上您定睡不着的啊。”
“哎呦,嬷嬷,吃晚饭还早,您就睡一会。”崇月支起上半身,用手揉了揉有些发烫的额头“我只觉头脑昏沉,想好好地睡一觉。”
“马上就年下了,姑娘想好好休息休息,也等到了正月里,能好好地歇几天。这几日,您也应该去摆放一些亲眷,走动走动。老爷是从来不管内事的,可如今,您的婚事,确实应该看一看,说一说了。虽然您一个闺阁女子自己选夫婿,说出去难听,但是现在先自己选好了,等新少夫人进门,她为您张搂起来的时候,您也不用再等。”
崇月听着张嬷嬷的絮叨而继续出神,许久,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张嬷嬷“我的绣筐在何处?”
“姑娘这是怎么了?刚还闹着困,这会要做针线吗?”虽然满是疑问,张嬷嬷还是拿来放在榻上的绣筐,放在了崇月的手边“这条长带是绣娘们年前能送来的最后一条了,您给几个哥和姐准备的帕子,荷包,腰带,不是已经做好了,还有什么落下的?”
都说赵氏无论是家里家外的中馈,还是庄子田产的庶务,甚至是孩子们身上的一饰一物,都由她一手包办。只是,一个人再有才能,终究是精力有限,崇月拿起那条已经绣好许多花样的长带子,和荷包模子,这不,偷懒也有偷懒的法子,自己只需要按着模子将荷包的样子铰下来,再缝好开口,坠上早已经打好的络子,荷包就做成了,且怎么不算是她亲手所制的呢?
此时,崇月却没作秀的心思,而是将绣筐翻了个底朝天,里面丝线,剪刀,络子,碎布叠放着,并不好翻,崇月干脆将它们都倒在床上。
“您找什么呢?”张嬷嬷想帮忙,崇月就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她伸手摸了摸筐子的底部,随后在空中,拈了拈自己的指尖,果然有一些很难察觉的粉末,被她指尖的汗水沾粘着,聚成了小团。
张嬷嬷有些眼花,并没看出什么不妥,崇月又将指尖放在鼻尖闻了闻,几不可查的,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苦味。
再看铺了半张床的丝线,崇月冷笑一句“真是好手段啊。”
“怎么了姑娘?”张嬷嬷想要捡起丝线,从新装好,却被崇月用另一只手按住“嬷嬷你别碰。”
“我只是给姑娘收拾好”张嬷嬷知道崇月不喜别人动她的绣筐,她总说着别人一收拾自己就找不到想要的,这件事情…
“我不爱别人动我绣筐的事,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
“是啊姑娘”果然是自己从小照顾长大的姑娘,都能洞悉自己的想法,张嬷嬷带着温和的笑,随后有些无奈“您啊,在里在外这脾气规矩大的名声,怕是在金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丝线,又是从何处来的呢?”崇月拿起一股靛蓝色的线,放在鼻尖,同样也闻到了一丝带着草根青涩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