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雄踞长江之北,是南郡的治所,也是荆州的核心重镇。11年前,周瑜打南郡时防守江陵的是曹仁,在这一仗中周瑜身中流矢,险些丧命。曹操看江陵屡遭侵扰,又远离后援,于是选择主动放弃江陵,让曹仁退守襄樊,从此江陵归于东吴集团。后来,鲁肃建议孙权将南郡和荆南四郡的部分区域借给我父亲,此时江陵归于我军。再到前几天,关二叔任命的南郡太守糜芳献城投降,江陵城重归东吴。
由此来看,在我们三家之间,江陵城从未因为被攻克而易主过,我有很强的信心能在吕蒙面前守住江陵。
唯一的问题是,我应当如何重夺江陵这块儿肥肉。
越是靠近江陵,我心中越是布满阴霾,之前誓师出征的激情消散了一大半。还好这一路来都风平浪静,我们五百人的骑兵队一个吴兵的影子也没看到,这既是邓艾规划道路的功劳,也因为孙权料定我们不会直奔江陵而不设防的自信。
邓艾倒是神色轻松,仿佛我们不是在战场而是在出游,一路上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我正想着,他突然勒马朝长江对岸一指,问我:“何处?”
我不假思索:“公安。”这地方原来叫孱陵,现在是我父亲取的名字,他在朝廷的正牌官职是左将军,这地名取了个“左公安好”的寓意。
“现在孙……权改……改回孱陵了。”邓艾有点戏谑的笑容让我感觉他有什么办法解决困局。
“天色不早了,在山坳里扎寨吧。”我没什么兴趣玩笑,距离江陵还剩不到五十里路了,我们需要整顿一下,明天就是作战之日。
邓艾例行四处张望了一下,笑道:“可行。”难得他认可我选定的扎营地点,可能因为过于靠近吴军了,在哪里都有可能被发现,赌概率而已。
我们不敢开火,害怕黑夜里的火光引来吴军探子,只敢吃点冷食。
“士载,我们明天如何举事?”我有点等不及了,试探性地问。
他一边往嘴巴里塞黄米饼,一边嘟嘟囔囔:“糜芳。”
糜芳?这个叛贼,要不是他献城投降,我们哪里会沦落至此。
“今晚,我们,潜入。”难为他想出了两字一断的讲话法,这下听起来舒服多了,但是我仍然很疑惑,轻轻把黄米饼从他手里拽过来,让他快点接着讲。
“糜芳,被迫,投降。我们,潜入,打探。”
“你的意思是,糜芳是被迫投降的?我们可以潜入打探一下虚实?”
他点点头。
这判断没什么问题。糜芳是糜竺的弟弟,糜家两个人是我父亲举事之初就资助他的富商,与其说他们是我父亲的近臣,不如说是我父亲生意的合伙人,我军的基业几乎等于也是他们兄弟俩的。此人投降只有可能是生命面临威胁,否则断无背叛的理由。因此我们去见他很大概率不会被他直接扭送东吴。
“可是怎么保证他还在江陵城中呢?”
“他,不仅,在城中,而且,绝对是,名义上的……的太守。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荆州……人。这是,孙权,权宜之计……计。”他越说越急,字赶字地一直结巴。
有道理,孙权是有政治智慧的人物,他既然接受了糜芳的投降,就不会急于改变糜芳的位置,起码会名义上保留糜芳的南郡太守之职,只有这样才能在关二叔尚未溃败的时候稳住荆州人的民心。
我深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好应了一声:“嗯,我们走。”
我和邓艾脱去甲胄,放下长剑,改佩匕首,安顿好剩下的骑兵,找了两件商人的白袍,来个乔装打扮,向江陵城疾驰而去。
刚走了三十多里,一队火把突然映入眼帘,我暗叫了一声不好。
遇到吴兵了。
为首的将领凶神恶煞,大吼一声。
我和邓艾交换了一下眼神,滚鞍下马,双双跪下了。我们是商人,按照荆州制度即使战时也可以通行,问题应当不大。
“你们是谁的部下?”将领拍马走到我们跟前,马的呼吸已经触到了我的头顶,带来一股家畜的腥臊味。
我一时愣住了,我们是商人,哪里是谁的部下?此人总不至于连商人服色都不认识吧?莫非这样是识破我们了,想要羞辱我们然后屠杀?我一边胡乱猜测一边向腰间的匕首摸去,这时候我有点后悔将剑放在营地里了。
邓艾轻轻摇了摇头阻止我乱来,幸亏我们厮混熟了,否则谁能看出他这小动作是摇头哇。不过我还是乖乖回话了,故作颤声回答:“小人是沛国客商,复姓皇甫,旁边这个是小人的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