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她的祖母是一名努亚人,但我的家族自曾祖母起就在恩戈梅特定居,和传说中努亚族的故乡喀喀特山没有一点关系。”
“奥茹拉尔的恩戈梅特,东南地区的温暖之地,我想那是大陆上仅次于我们骄傲的帝国中心拉蒂拉特的地方。”
老修女的动作迟缓至极,但好在,当话说起地名时,她没有使用那些模糊的指代。
他们走到简陋的厨房里。厨房没有上锁,大多数器具都是带有灰尘的木制品。
老修女果然给了他一大份黄油面包和黄油土豆,陪着一杯清水。
“我是诺皮基的比尔基克·亨特。过些日子,我会再来拜访的。”他克制住大口吞食的冲动,说道。
老修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略微休息一会儿,问清了教堂所在的地址便告别离去,就像一路上借住时一样。
这座小教堂在拉蒂拉特城郊,离诺皮基区不远。
他对修女说的话并不全,萍水相逢不必分享人生轨迹。
除了在母亲的胎中,他从未到过奥茹拉尔的恩戈梅特。他的父亲在他未出世时就病故了,母亲变卖了那一点产业,带着他投靠自己的表亲。
首都拉蒂拉特诺皮基区暗巷中的一间半地下室,是他生长的地方。母亲的表亲住在另一间半地下室。他们上方是一个装满大玻璃罐子的药物仓库。玻璃罐子的密封性大抵不是很好,每到春夏时呛鼻的药味从木地板的缝隙沉下,连母亲常用的驱蚊水都遮掩不住发丝上的药气。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全首都高犯罪率的区域之一,也只有天真不知世事的母亲才会选择怀胎前往。
未到青年期时的他觉得门外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地方,空气中弥散着肥皂泡液一样五彩的气流,人们说话时或激烈或故作低沉的语气会使得那些气流形成不同的细小漩涡。
当时暗巷中的人一半是来自玻门拉尔的移民,另一小半是土生土长的拉蒂拉特人,其余的就分不大清了。
本地人说着本地话,外来的人们尝试说本地话。尤其是在白日里,衣着干净整洁的人们大多都操持着或顺畅或蹩脚的“本地口音”。而在清晨和入夜时则是另一番景象。比尔基克最初会的混杂着六门语言的“日常用语”就是在早市上学的。
虽然也有被欺负的经历,但总体上来说比尔基克深受暗巷居民的宠爱。他不怎么说话,长日里看着说话的人们,一开口就是模仿叫骂;长相憨实,两腮偏红,承受某些轻似玩笑的暴力时鼻头也会红起来,小小的拳头挥向对方的肘部。
他想过将暗巷变得和整个诺皮基区一样,再将诺皮基区变得像是其它富有秩序的社区一样。而当他走过拐角,回到不再熟悉的、安静到空寂的街区时,这个梦想从未如此接近现实。
没有人认出他,他也没有认出任何人。那座有着两间半地下室的房子暂时寄存于法院,他毫不费力地得到了它。签下名字时他看着正装笔挺的中年官员,想着说不定是一位故人,但那名官员只是看着天色,带着文件印章匆匆走过拐角。
那些至今不知道装着什么违法违规药物的罐子早被搬离。比尔基克·亨特收到了一箱衣着杂物,并着一套证书文件——合法的,当然——开始了新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