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娘,”慕赟画的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只是奴婢深知,言语在此刻,皆是苍白无力。奴婢所做的一切,皆出于本心。奴婢既无言以对,亦无话可说,只愿大娘娘终能明白,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愿意为了心中信念,付出一切。”
大殿之中原本紧张的气氛,有了一丝缓和。皇后娘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被慕赟画的话,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弦。“锦荀,”皇后娘娘一向喜欢以箫寒涯的字,而不是,寒涯之名,来称呼他,转头问着箫寒涯,“你......可是早已窥得......这些奴婢们的包藏祸心?”还不忘,悄悄望了一眼身旁的官家。
箫寒涯并未作答。只抬望眼,看着官家的眼神,继而,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的心跳,因着箫寒涯的肯定回答,漏跳了一拍。继而,本能的,将眼神望向了官家。
官家却并未在意,方才,皇后娘娘直接越过了自己,去相问于箫寒涯。而是,迎着皇后娘娘,向自己悄悄投过来的小心翼翼,又有些奇奇怪怪的眼神,挂起了一副浅笑的面庞。他怎会不知,皇后娘娘一面是在气这些奴婢的卑劣行径,一面是在为自己担忧呢。何况,皇后娘娘自潜邸时便服侍自己,她的为人秉性,他还是非常了解的。若论聪明,貌美,嘴甜,机敏,国氏其实,远不如十二岁便入襄王府为妾的杨氏,能曲意奉承,讨自己欢心,这才有了自己登基后的,淑妃。但国氏,到底出身于将门大家,幼承庭训,教养极好,堪称是,识大体之人。既从不干预自己处理政事妄言非议,也从不蓄意与诸多宫妃刻薄刁难。只要是自己流露出一丁点喜爱的人,哪怕只是当个猫狗似的玩意有些许的流连之意,她皆愿意,努力去,爱屋及乌的,善待之,宽宥之。这才能让自己无需为后宫琐事而烦忧,能够心无旁骛的,好生处理,前朝政事。这也是自己登基后,立其为后的缘由。
姑且抛开,国氏一直试图努力,希冀能撤换掉,六局之首的女官,以便能控制六局,使六局为其所用,能更全面掌控这后宫,的,那些小心思......罢了,这小心思,也尚在,自己能理解与接受且掌控范围的底限之内,先不提吧......就凭着,皇后娘娘此刻彰显的,这份一国之母的,胸襟气度,与,德容风范,皇后娘娘也是值得自己在人前尊重与敬爱的。
只是,官家这笑容,却让挺直了腰板,昂首跪在下头的,慕赟画,看在眼中,觉得甚是扎眼刺心。自己无数次在梦中所见的,便是笑容如此温暖和煦的官家。所不同的,是梦中的官家,眼里头,既没有对皇后娘娘的郑重,也没有对淑妃娘娘的偏疼,更没有对太仪娘娘的独钟,而是只有对自己的专宠......
当官家面上换了一副,压根便是毫无所谓的表情,用那看向死人般的冰冷眼神,投射过来自己这边的时候,慕赟画明白,自己今日在劫难逃。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该,为了取信于,那愚蠢的胡氏樱儿,便轻易去许下了那句劳什子的“姐妹同心,共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随意说嘴之词,还煞有介事的焚香祷祝了啊。
果然,上苍乃不可欺也。到底是一语成谶啊。这一瞬间,慕赟画的心防,彻底的,被摧毁瓦解,便仿似被抽净了,所有积攒已久的全身气力。喉头一哽,雾气迅速的氤氲在那双丹凤眼中,面现颓唐之色,身子从挺直一软,头也垂了,腰也蜷了,只将自己全身的气力,尽数卸下,在那,保持下跪姿势的,弯曲后腿之上。
慕赟画觉得,自己此刻,似乎能望见,那破了个硕大的窟窿洞、在不停漏着风、吹得无比殇恸的心上,正在流淌着的鲜血。她再也无意,如方才在皇后娘娘面前那般的,继续伪装出,一副,镇静与从容,强大与坚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