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宫嬷嬷得了青黛的传话,正穿过曲折的宫廊,疾步而来。转过最后一个弯角,映入宫嬷嬷眼帘的,便是,静静立于廊下的太仪娘娘。
只见燕映诺的身影,在日光的斑驳中,显得既柔弱又坚韧。那张平日里温婉端庄的脸庞上,此刻,竟挂着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微笑。但这份笑意,如同晨雾遇阳,正迅速被一抹难以言喻的哀愁,所取代。而她的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诉还休,眼神时而迷离,时而聚焦在那,遥不可及的青天之上,仿佛在那片浩瀚中,寻找着慰藉,或是答案。
宫嬷嬷心下一簇,心中猛地一紧,脚步,随之一怔。她在这宫中,浸淫了大半辈子,又得了官家亲自挑选,送来这紫宸宫里服侍,自是精明。她又岂能看不出,这位,对皇后及淑妃娘娘皆是恭敬有礼,从未有半分僭越;对官家一向敬重体贴,也从不刻意讨好;对宫人从不曾颐高气指、却并不有心拉拢示好,的,太仪娘娘,其实,并不热爱,这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也不眷恋,这一身,富贵至极的荣宠。宫嬷嬷属实,打从心底里头,钦佩与喜欢,这位太仪娘娘的性子。看似,清冷孤高、桀骜不驯,实则,善良中带些锋芒,有着自己的初心与坚持。
此刻,凝望着周身满是苍凉之感的太仪娘娘,宫嬷嬷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太仪娘娘一向在人前,喜怒皆不会形于色。今日如此这般,必是被这深邃复杂的后宫,勾起了,心中承载着的,难以言说的,苍凉与无奈,还有其,深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故事与挣扎。
宫嬷嬷暗暗轻叹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加快了步伐,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自己心间的鼓点上,愈发显得沉重。
两行清泪,不经意间,滑过了,燕映诺,那白皙光滑的面颊,无声地,滴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溅起一颗,跃动的水珠,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波澜与苦楚。
时至今日,燕映诺仍旧能清晰的记得,那一日,德高望重的老住持方丈,见了签文,沉吟了半晌。继而,对着自己施了一礼后,一脸郑重的,对自己说道:“此,乃,上上签也。女施主,前世,乃是,佛前一盏,小小烛火。尘缘浅,佛缘深,清贵至极。”
涯哥哥,那时的我,到底还是太过天真。竟不晓得......这样一句上上签......其实......暗藏着......无穷的......苦离别。
涯哥哥,知你如我......懂我如你。何可言......何能言......何处言......何时言......何必言......言而言之......无可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燕映诺,抬手,状似无意的,拂了拂,额前花钿,顺势,拭去了面上的泪痕。
秋日暖阳下。
风姿绰约的太仪娘娘,优雅如蝶般回转身来,望着朝自己行来的人,浅笑盈盈:“宫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