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寒涯时时都会在想,若是能洞悉先机,能够预料到,自己受太宗诏命返京前的那一夜见面,是此生与燕映诺见的最后一面,他绝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他宁可负了天下,也要带着他心爱的诺儿,遁世远走,到他们向往的地方去......那里山水清丽,民风淳朴,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明争暗斗,只有他们两个人,携手共度余生。
只是,这世上,没有若是......箫寒涯无法洞悉先机,也无法改变命运。他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将那份深厚的情感,深埋心底。这世上,唯有两样东西,不可触摸。一是记忆,一是相思。只因,记忆无花,却永远盛开;相思无用,却永远清晰......
他的诺儿啊!是那般的美好,是那般的通透,是那般的聪慧,又是那般的,知他,懂他。就在他迟迟犹豫不决,想着要不要将京中情形一一告知给诺儿,再请诺儿体谅自己,能等自己三载的时候......登基即位的恒宗匡真,却直截了当的告知他,他欲纳了,中书令燕靝书大人家的嫡长女,燕映诺,入宫为太仪。
那一瞬间,箫寒涯如五雷轰顶。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也一直以为,自己能把燕映诺保护的很好。他既是应允了太宗临终前的嘱托,要护着匡朝社稷和恒宗匡真,他便不会违背誓言。只不过,他箫寒涯,一直,忘却了一件事。
那便是,匡真既已登基即位为帝,那便不会还是从前的,匡真。
或者说,任何人,登上了那个至高之位,都不可能,也不会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他们会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复杂,也更加懂得权衡利弊、隐忍不发。
而且,至高之位,往往伴随着巨大的压力与孤独。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任何的松懈与疏忽。这种高度的紧张状态,会让人变得,越发冷静与理智,却也可能让人,失去了,曾经的热情与冲动。因此,即使他们心中仍然保留着对过去的怀念与向往,却也无法再回到那个曾经的自己。
正所谓,天威难测,圣心如渊。
直到......燕映诺入了宫,承了宠......一年之后,恒宗一次,忽然命人传诏,令箫寒涯入宫作陪。入宫后的箫寒涯,见到了独饮近酩酊大醉的恒宗。恒宗醉后吐真言。箫寒涯这才知悉,因缘际会,少时的匡真,那一日,也曾同自己一般无二的亲睹了,季家别院里,与狗夺食的,燕映诺......若非是恒宗回宫后的暗地运作,彼时朝中为相、志得意满的燕靝书,也不会突然想起这个,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多年的女儿......这才有了其后,自己亲见的,燕岳带着大批仆役,前去迎接了燕映诺回府......
那一刻,箫寒涯心内,如数九寒天,彻头彻尾的凉意,瞬间,穿透了骨头。
箫寒涯的脑子里,倏地清晰闪过太宗临终前,拉着自己的手,说的那些话:“这世间……藏着……千千万万……难咽的……海誓山盟……你切莫妄求……真儿……一无是处的……恩典……好好……辅佐……真儿……此生……你终究是……要……体验……孤身……赴……长路……若是……不解……便……先……记下……他朝……你方会懂……可惜了啊……”
箫寒涯明白了。太宗那时,怕是早已知晓了自己与诺儿的两心相悦、两情相许,为了自己的儿子、匡真,江山坐的稳当,帝位坐的踏实,也为了成全儿子少年慕艾的心思,所以才将自己诏返京城。从始至终,自己不过是个手持丹书铁券的世家子弟,挣不开、逃不脱,肩上背负和承载着的东西……
箫寒涯更是记得,诺儿入宫前,送来的最后一纸信笺,上,所书的全部内容:“涯哥哥,千人同茶不同味,万人同道不同心。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南枝向暖北枝寒,一种春风有两般,诺儿,会好好照顾好自己。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有些梦,想想就好了。即便你我心中,此刻,早已是,人仰马翻,此后,面上,也俱要是,一脸,盛世安宁。”
那一刻,箫寒涯心如刀绞。他深知,诺儿的这番话,既是对他的鼓励,也是对他的告别。他明白,自己已重新踏入皇城,且已被无尽的朝廷交办下来的政事,和,朝中的权力斗争,所包围,再也无法脱身。而他的诺儿,也将被迫留在宫中,成为那权力斗争中的一枚棋子。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命运已经被注定,他们无法改变。他们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遗憾和痛苦,将那份深厚的情感深埋心底,默默地祈祷着,彼此的幸福和安康。而那份遗憾和思念,也将永远地留在他们的心中,成为他们生命中无法抹去的烙印。
燕映诺进宫后不久,燕昭轶便入了皇城司,一点点的,从最低端的司兵,一步步走上来,直至,站在箫寒涯的身边,成为了箫寒涯不可或缺的,精兵。只说是,外祖、南笙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一定要入皇城司。惟有如此,方能护住自己向来亲近喜欢的二姐燕映诺,幼妹燕映毵......顺便照拂一番自己一母所出的,三姐燕映诗、四姐燕映词……二姐姐与幼妹,他日也才能得以保全……而自己的母亲、南静月,届时也能保得住,不至于使她,结局凄凉......
只是,燕昭轶也是在许久以后,才明白了外祖所说的,保得住自己的母亲,南静月,不至于结局凄凉,到底是缘何?而所谓的不至于结局凄凉,也不过是,外祖早已预见了自己面对所有真相被揭开的时候,或许,他根本做不到原谅自己的母亲罢了......
说回燕昭轶。
此时。燕昭轶,一脸的骇然,脱口而出:大人,这……岂不是……先帝……废了东面……官家……废了西面……而……夏州、灵州……一毁……一弃……怪道……这党项人……那般的……立即……无法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