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今日这事儿不同往日。这孩子的命运奇特,与你家的缘分也非比寻常。我收你两文钱,并非是随意为之。一则是这孩子命数虽好,但身世可怜,我也想做个顺水人情;二则这孩子的到来对你家而言,既是机缘也是灾祸,这少收的三文钱,就当是我对你们的一种敬意吧。”
男子回到家中,看到妻子正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哄着。妻子抬头看到丈夫回来,眼中满是询问之色。
男子走到妻子身边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将算命先生所说的话一一道明。
妻子听着,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从最初的惊讶到担忧,再到后来的犹豫。
“那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命数太好,咱们承受不起让他入咱们家,还说要以江为姓,又赐了一个字,这孩子就叫江绫。”
妻子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眼眶泛红,轻声说。
“这孩子本就可怜,刚到咱们家又要面临这样的事。虽说算命先生的话不可全信,但也不得不防啊。”
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我也实在不忍心把这孩子就这么丢出去,可万一真像算命先生说的那样,给咱们家带来灾祸,可如何是好,况且咱们家现在也并不富裕也养不起这个孩子。”
夫妻二人陷入了两难的沉默之中,只有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丈夫和妻子在昏暗的烛火下相对而坐,孩子已经在一旁的床榻上睡去。他们的脸上满是纠结与痛苦,脑海中不断地权衡着算命先生的话和内心的善良。
整整一夜,屋内只有沉默与偶尔的叹息声。直到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来,他们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妻子默默地找出一个小布袋,将一点钱财装了进去。丈夫则匆匆赶到村口,唤醒了算命先生,请他在一片布帛上写下“江绫”二字。
回到家后,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再次放入盆中,将装着钱财的布袋和写着字的布帛放在孩子身边。
丈夫咬了咬牙,抱起盆子,缓缓走向河边。他的脚步沉重而迟缓,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来到河边,他闭上双眼,默默祈祷了一番,然后将盆子轻轻推入河中。
盆随着河水渐行渐远,孩子像是感知到了即将再次被抛弃的命运,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凄厉,仿佛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解与控诉。
孩子挥舞着小手,小脸涨得通红,眼泪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他的哭声回荡在河面上,却无法让盆子停止漂流的脚步。
盆随着河水缓缓漂出了二里地后,一艘运输船发现了孩子。船上的人把孩子救起后,看到盆中的财物和布条上的字,他们急忙报了官,官差顺着河流向上游追查。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户人家。
官差不由分说地将夫妻二人抓了起来,以弃子论处。夫妻二人惊恐万分,极力辩解。
他们想到了村口的瞎子,那个能为他们证明算命之事的人,可赶到瞎子的住处才知道,瞎子在前一天就已经死了。
没有了瞎子这个关键的证人,他们又试图寻找其他人证明。
这时,有个路人站了出来,表示看到男子将孩子投入江中。于是,男子就被官差强行带走了。
女子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抓走,只觉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等她悠悠转醒的时候,周围的邻居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她竟然有了身孕。
丈夫被判定发配从军两年,妻子的生活陷入了困顿。她满心怨恨这个带来灾祸的孩子,可在律法的约束下又不得不抚养他。
每日看着孩子,她心中的杀意都会涌起。那孩子清澈的眼眸、天真的笑容,在她眼里却像是对自己痛苦的嘲讽。她拿起过刀,也想过把孩子带到河边重演那一幕,但每次恐惧都会攥住她的心。
就这样,在爱恨交织、痛苦与挣扎中,两年的时光缓缓流逝。孩子在磕磕绊绊中长大了一些,他会走路了,会简单地说些话。
孩子迈着还不太稳的小步伐,走到女人跟前,仰起稚嫩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娘。”
女人正在做着手中的活计,听到这声称呼,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孩子,咬牙切齿地说。
“你这个灾星!要不是你,我的丈夫怎会被发配从军?我们一家怎会遭受如此厄运?”
孩子被女人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嘴一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回荡在屋子里,可女人并没有丝毫心软,她扔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背对着孩子,心中的怨恨如同汹涌的潮水,丝毫没有因为孩子这两年的成长而有半分消减。
孩子哭了一会儿,见女人没有反应,哭声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泣,那小小的身体还在一抽一抽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