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巷弄里,不安的情绪在归家的末途中疯狂蔓延,不可制止。
希望还来得及……
事已至此,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
天气炎热,他一路狂奔而来,饶是他体质过人,此刻也有些气喘,擦了擦汗,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
李乘风一把推开院门。
树荫下,卢二娘倒伏于地,一动不动。
屋内屋外,鸦雀无声。
扶着门框,李乘风呆立门口,心中悬着的石头倒是落了地,却砸的他有些眼晕。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尽管提前知道了危险,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这一切。
“走水啦!走水啦!”
强迫乱麻般的心镇静下来,李乘风心念一动,索性在门口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常有人说,远亲不如近邻。但真遇到了难事,谁又能真的指望靠邻居帮忙呢?
李乘风在源星福利院长大,早就看惯了世态炎凉,深知助人不如助己的道理。
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喊救命,未必有人出头,但听到失火,不管信不信,总不可能还在家里稳坐钓鱼台吧?
眼下李隼不在,卢二娘又生死未卜,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只能惊动左邻右舍,并想方设法获得他们的帮助。
至于自己的安全,李乘风并不担心。
想了一路,他也是想明白了。敌人虽然看似疯狂,甚至敢在万仙谷内动手,但实际并未失去理智。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在李平安出生后行凶,并且还在行凶之前对庶务殿户籍档案动手。
说明什么?说明对方并不是真的无所顾忌,胆子大到挑衅混元宗的宗门法规。
恰恰相反,对方正是因为忌惮宗门法规,才会想方设法地钻规则空子!
李平安出生不久,知者寥寥。
就连古秋这样向来与李家走得近的,都没能见过一面。换句话说,李平安此人,对宗门而言,只是存于庶务殿户籍档案中的一个名字。
也因为这样,对方才要在行凶前,先对李平安的户籍档案动手。因为只要抹去了他在户籍档案上的信息,除了李家外,就没人能够证明他真的存在过。
既然查无此人,自然也就不存在掳人的行为,更不会触及宗门法规。
反倒是李乘风在谷内已经生活了数年之久,户籍档案与旁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是小有名气的“神童”,只要对方不想引来宗门瞩目,就不会在谷内加害于他。
换句话说,站在阳光下的他,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
自觉声音已经传遍四邻,李乘风又退回院内,先是掩上院门隔绝视线,随即大步上前,准备试探卢二娘的鼻息。
虽然认为卢二娘几乎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朝夕相处数年,临了临了,他还是不免有些担心,生怕出门前听到的那句“关心”,会是这位姨娘最后的遗言。
有气息!
李乘风松了一口气。不仅因为卢二娘性命无忧,更是因为她的安全,进一步印证了他先前的推测。
对方果然不是真的发疯。
用手推了推卢二娘,李乘风见她没有反应,便自行去往屋内查看。
跟紧闭的院门不同,里屋的门倒是敞开着,只在门口一扫,屋内逼仄的情形便一览无余。
没有任何侥幸,一切家具陈设照旧,唯独李平安所在的摇篮里空空如也。
李乘风抿了抿嘴,俯下身子看了看地面,没能看到任何线索后,才进屋摸了摸摇篮里的垫褥。
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他竟还摸到了几分温热。
对方刚走不久!
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李乘风便听到院外隐约传来了人群议论的喧哗声。
“是谁家孩子啊??”
“嘿,听声音像是李家大郎。”
“那个过目不忘的神童?他不安心准备升仙会,大白天在这发什么疯!”
“他家大人呢,也不管管?”
“卢二娘最要面子,今天非得看她的笑话不成。”
“哈哈,是极是极!”
听到刚才计划呼喊声,如期传来了回响,李乘风当即从某处柜子里翻出一个布袋,熟练地颠了两下。
略一过手,李乘风便将其收好,快步向外走去。
布袋里装的都是卢二娘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体己钱。她自以为藏的隐秘,殊不知,不仅李隼心知肚明,就连李乘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甚至早就将之视为未来修行的资粮,三不五时的就要检验一番,才能如此迅速地确认多寡。
由于卢二娘还躺在院中,他不敢将院门完全打开,只快速从门缝中钻出。
许是万仙谷向来清净,难得此等稀奇,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
听闻走水的消息,他们非但没有惊慌,反倒纷纷流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李家大郎,这光天化日的,你搞什么名堂?”某个相熟的邻居看到正主出现,立马询问道:“是不是看错了?”
听出对方话里的维护,李乘风颔首致意,随即对着众人拱手而立,朗声道。
“诸位友邻,小子无状,叨扰各位了。今日家中长辈不在,屋内不幸遭贼,情急失言,一则是给大家提个醒,谨防贼人复返,二则是想请人帮我将此事禀报执法殿。”
经过当事人的一番解释,人群里的议论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更大了。
“原来不是走水了……”
“废话,万仙谷内怕什么走水?”
有相互抬杠的。
“进贼的事也不小啊!”
“嚯,有多久没有听到遭贼的事了?”
有看稀奇的。
“但你家进贼,也不能拿我们开涮吧!”
“嗨,你没听人说么,是好心提醒你呢~”
有阴阳怪气的。
“李隼和卢二娘呢?怎么让个小娃出面?”
“执法殿岂是说去就去的地方?”
更有疑神疑鬼的。
“莫不是怕触了执法殿霉头,让我们去吃挂落?”
“就是,大伙别上当,替他李家顶缸!”
但三言两语间,众人就迅速达成了一致意见。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就连那位相熟的邻居,也只给了李乘风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眼看人群就要散开,李乘风却不慌不忙地高声道:“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