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到,海风像疯了一样往岸上扑。
陈有鱼懒懒地躺在自家小院,仰靠在一张已经有些褪色的竹椅上。
院子里很安静,远处村外边偶尔传来归港渔船发动机的低沉轰鸣。
他老爸陈大富也靠在一边的木凳上打盹。
凌晨起的这么早去钓鱼,中午又瞎捣鼓了这么久,下午他老大哥又缠着他,眼神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自信以及几分傲娇,嚷嚷着要学几手“大料”的搭配,又说他深藏不露,又问跟谁学的,这是审问犯人呢?陈有鱼人都麻了。
这不拉了郭秋鱼这个名字出来顶锅嘛,他大哥这才有些相信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名字他爸听了去,然后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陈有鱼有些头疼,心想这东西哪是随便教得了的?做菜这种事,讲究的就是火候和感觉,得日积月累地炒出来。
他老妈倒是经验到位了,站在旁边随便听几句,稍微闻一闻锅里的味儿,基本上就能把料头配得七七八八了,缺的只是实践机会。
陈有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裤兜的钱包,圆鼓鼓的,下午的时候他打开瞅了一眼,里面的票子都是叠得漂漂亮亮的,没有折痕,一看就是精心压过的,搞得他都不舍得用这小富婆的钱了。
小富婆说有三千五百零八毛呢,他细细数了数,并不准确,居然还多出了五十块钱?
哎嘿!
不仔细清点是吧,那这多出的五十那他可就独吞了啊......
加上他小金库的钱,凑一块共有三千七百八十二块五毛的启动资金。
天色彻底黑下来,屋内点起了煤油灯。
屋内厅中央墙上新贴的字帖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显眼:“改革潮头立,渔业大发展!”
这是村委今天刚发下来的标语,红底黄字,纸质粗糙。
家里四人坐在了一块。
夫妇俩都把目光瞅向了陈有鱼,话题是关于他搭棚子,做生意的事情。
家里两位话事人当然是不支持的,毕竟这会儿大多数人还是宁愿靠手艺,做渔民、种地赚点小钱,觉得踏实。
还是李静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俩听说你要搭棚子,想着自己干点事,是好事儿。但是,这事办下来可不简单,而且收了人家的鱼,万一卖不出去呢。咱家这点钱,本来就不多,要是亏了,你们兄弟俩娶媳妇的钱还从哪儿来?”
旁边陈大富抽着旱烟,烟斗里火星忽明忽暗,也点点头,说:“你还是跟着你哥去镇上学点实在的手艺,别在村子这儿瞎折腾了。”
陈有鱼挑了挑眉,爸妈虽说是为了他哥俩的前途着想,不想他俩在渔村里边当一辈子渔民,但现在他真不想出去城里久待,上辈子就是他不在村子,去了外边闯荡,家里才会出事,这次说啥也不会去外边打拼了,不仅没钱不说,还倒霉透顶。
这会儿倒是风水轮流转,他最近在海边的运气确实有点旺……
这不趁运势好攒点老婆本?
陈有鱼瞅了瞅陈有亮,开口道:“让大哥先去练练,实在不行,我跟他后头,大伯家的那小饭馆还没来生意呢,咱俩过去还不把他们家吃穷咯。”
夫妇俩愣了愣,陈有鱼紧接着就说:“大哥手生,他得多接触接触。”
陈大富和李静听了,互相对视了一眼,没什么意见,他俩也是这么打算的。
清晨,浪高高,海风依旧大。
小浪村渔政站门口。
砖石或水泥砌成的墙壁上挂着几幅与渔业相关的宣传画,上边还写着一行显眼的标语,“保护渔业资源,合理利用海洋。”
陈有鱼和大哥陈有亮跟在自家老爸老妈身后,脚步快而稳,虽然神色不显,但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几分急切和激动。
陈大富手里攥着推荐信和凭证,今天来这渔政站取船,关系到他们家未来的生计。
门前的木牌子早已褪了色,站里陈旧的木门发出一声“嘎吱”,似乎有些年头了。
屋里头的办公室区域由柜台隔开,柜台后是几张老旧的木桌,桌面上堆着一些文件、渔船登记册和审批材料,纸张多半有些发黄。
几台手摇式的电话机摆在一旁,电话线随意地缠绕着。
几个坐在柜台后面喝茶看报纸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并不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