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篆离开后,大圣头枕双臂架着二郎腿躺在榻上想心事。自从来到天庭走马上任弼马温,后受诏安管理蟠桃园,在这偌大的天庭,众仙对他或恭敬、或鄙视。恭敬者是因他法术高强,拥有如意金箍棒,会七十二般变化。鄙视者是因他出身下贱,是石头脱体化形飞升。恭敬者会送他酒食请他赴宴,鄙视者压根不会侧目于他。只有青篆,那个清朗的少年,那个见第一面就扶住醉酒的他,提醒他莫贪凉睡在被露水打湿的草地的他,不因他三头六臂、会七十二般变化而曲意奉承,不因他下界顽石出身而背后讥诮。不因他是大圣,只因视他为友,而亲近于他。
少年薪俸微薄,生活清苦,无美酒精馔与他分享,但是会特特拜托下界的神仙给他带回花果山的桃儿、山石、竹木与他。下界的竹木在天庭无法存活,只会慢慢干萎枯黄,但大圣都细心地用丝帛包起,挂在金箍棒上一起藏在耳中。
“这小子想看天书,可如何是好?天庭皆云天帝老儿用神火将天书焚毁。可这书呆子如不能得偿所愿,不知会急得什么样。”大圣翻了个身,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这日,王母午休,紫瑶姐姐说她一人照看即可,让丹琼随处逛逛,松快松快。转出瑶池台的抄手游廊,丹琼见草地上的雪琼花玉雪可爱,于是采了一大把,想着送到琅嬛阁给青篆插瓶。
刚进琅嬛阁,丹琼一眼看到书架旁伏案的青篆,于是连忙制止守卫天兵施礼,轻轻踮着脚尖走到案前。少年左手撑着头,案上摆放着一本竹简,丹琼仔细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原来少年眼睛是闭着的,左手似乎吃力不住,微微晃动,头也随之一点一点,似小鸡啄米一般。少年眉间的朱砂痣越发衬得肌色如雪,双眉入鬓,鼻梁挺拔似峰,瘦削的面庞清俊而倔强。意识到自己正目不转睛盯着少年,丹琼不由飞红了脸,调皮地将雪琼花凑到少年的鼻子底下。俄倾,少年鼻子耸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长长的睫毛如帘子般开启,黝黑的眸子带着几分茫然望着丹琼。
“丹琼,你不用当值吗?怎地跑来啦?”青篆还是有几分迷糊。
丹琼不理会他,从案下找出一只双耳宝瓶,把雪琼花插上,轻轻放在案上,娇声说:“你还说我呢。你不也在当值?怎地打起瞌睡来了?”
青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我昨日去拜访大圣,想向他打听天书的事,可是他也不清楚。心中烦闷,夜不能寐,是以现下困倦。”
丹琼搬了一个圆凳坐到青篆对面,左手托腮,皱着眉头说道:“什么劳什子天书,也值当这样?你这样整宿不睡觉,身体如何禁受得住?我瞧你最近都轻减了”。
青篆给丹琼捧上一杯清茶,笑道:“你知我禀性,我本是竹牍之身,天然向往文字典籍,可谓命中注定。只是这天书非一般籍册,恐不是我能窥伺。如若真能一睹为快,哪怕灰飞烟灭,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