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全带着赴死的决心离开了。强风灌进山顶的竹园,竹杆被吹得东摇西晃,竹叶纷纷从上面掉落下来。凛风拍打在宗主姬旭脸上,披在身上的黑袍被风吹起挂在身后呼呼作响。姬旭眉头紧皱,目光紧盯着窗外缓缓落下的夕阳将天空映红,一片乌云悄无声息地遮住了东边本来就不怎明亮的初升月亮。
“阿爹。”一声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姬旭往内堂望去,一个孩童跑了出来,不由分说就直扑到姬旭怀里撒娇。笑容挂在姬旭脸上,同时忧愁也从眼神中散发。
“你慢点。”内堂又传来一声女人声音,姬夫人怀中抱着一个刚断奶的婴儿正在襁褓中熟睡,刚刚跑出来的是他们的大儿子姬天只有5岁。怀里正在熟睡的小儿子姬云只有2岁。
姬夫人光滑标致的脸上也锁起了眉头,无奈地叹道:“一千年了,九黎还是没有放下仇恨。”
“是我们失职,酝酿出蚩坤这么大的祸害。”姬旭握紧拳头砸在墙上,义愤填膺地回答,“事已至此,玄法宗只能死战到底。”
“既然是注定一战,我们做好守护南山域的使命就是了。”陈夫人坦然地说道,“只是孩子无辜......”
二人身前的小孩姬天抬起头问道:“阿爹,你又要打架了么?”
姬旭轻轻把结实的手掌放在小孩肩膀上,轻唤起他的名字:“天儿,这次的坏人很厉害,你怕不怕?”
“不怕!”小孩骄傲且肯定地回答,“有阿爹在,让坏人有去无回!”
姬旭笑了笑,回应道:“没错,阿爹让坏人有去无回。”说罢,姬旭抬起左手,手指间有蓝色玄气像火焰一样环绕,气焰从他身体中不断传送出来直到竹窗外聚在一起,一只巨兽在缠绕的蓝焰间现出身形。只见它体如凤凰,尾似孔雀,尖喙高冠蓝瞳赤羽,五彩缤纷的尾翼在空中飘摆,张开翅膀的一瞬间红色的光焰在它身上腾然而起,随之仰首发出一声婉转悠扬的清鸣,身上蓝焰再随着呼吸若隐若现,它张开翅膀时竹窗被它环抱,合上翅膀时如同一头牛犊。
这巨兽的叫声被刚走没多远的姬全听到,不禁回首看去,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听声音就知道,袍兄已经放出了南山域守护神兽--朱雀!他知道朱雀并非是战斗型兽种,袍兄更多是把朱雀当作坐骑使用,从没把朱雀放在战场上。是了,玄法宗应该留个种子。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抽出宝剑向战场飞奔而去:就让我们族人最后再为玄法宗子嗣出一次力!
朱雀的鸣叫惊醒了姬夫人怀中的孩子,姬夫人怀中的弟弟扯开嗓子便嚎啕大哭起来。姬夫人一边轻轻晃动着弟弟,一边难掩诧异地看向姬旭。朱雀把脖子伸进门内,呆萌地眨着眼睛看向几人。弟弟睁眼瞧了瞧朱雀并不觉得惧怕,竟然翻身又甜甜地睡着了。
姬天欣喜地看着朱雀,抬起小手轻轻抚摸它头上的羽毛,问道:“阿爹,您怎么把兽灵朱雀放出来了?”
姬旭蹲下对孩子说:“天儿,华夏帝畿的孔甲大王荒淫愚昧,沉湎于歌舞美酒;笃信鬼神,痴迷于修炼异术。如今其他东夷西狄南蛮北匈都摩拳擦掌,意在借机叛变;华夏九洲城城主各怀鬼胎,意在操纵帝畿。如今九黎崛起,南山域炎黄子孙危在旦夕。阿爹阿娘只能秉持黄帝遗志,带领宗族和九黎战斗到底。阿爹想了想,唯有昆仑山玄虚观能够护你和弟弟周全。你是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弟弟。”
“我要和阿爹阿娘在一起,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我们玄法宗都可以铲除。”姬天自信地说。从他出生起,玄法宗族虽然只有几百人居住在招摇山安分修炼玄法,但也经常下山做些铲奸除恶的大好事,在一万六千三百里的南山域建立起的赫赫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想不到有哪个族氏部落会主动挑战玄法宗,如果有也一定是其他四域八州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定会被阿爹阿娘收拾妥当。
“天,听阿爹的话,让朱雀带着你和弟弟去昆仑山好好长大,别总想着回来。”姬夫人想到即将和孩子永别,不禁语气中也带了些酸楚。
姬旭从夫人怀里抽起裹着弟弟的襁褓交给姬天,要求道:“天儿,抱着弟弟。你和云儿要跟着昆仑山玄虚观的真人好好修行,将来扶持帝畿重振华夏。”
姬天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只得温柔地接过姬云捧在怀里。他年龄还小,但总归是知道黄帝在神州大陆设下四大守护宗的同时也释放了自己的神兽兽灵镇守除帝畿所在的中山域外的四大山域。朱雀正是其中的南山域神兽。兽灵与宗主生生相息,平常寄存在宗主身体中休息,宿主召唤时会现出原形完成宿主交代的任务。
姬夫人眼泪不经意间涌出眼眶,她把脖上挂着的一块碧玉取下,发动内力点在手中,那洁白无瑕的方形婴垣玉便悬在空中,轻易分成均匀相同的两半又落在手里,只见分隔处晶莹剔透、棱角分明,分割开的两块玉同拿在手中便发出青光,待她分开时两块玉所发出的青光便暗淡下来。这块玉是玄法宗大祭司的信物,和朱雀兽灵一样在祭司的位置上代代相传。她好像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什么,总觉得不放心把玉只放在一个孩子身上,索性便一分为二。
姬夫人把带有绳子的一半婴垣玉直接挂在姬天脖子上,另外半块塞进姬云的襁褓之中。姬天反抗性地想要拽下刚戴上去的婴垣玉甩出去,姬夫人厉声呵斥:“天儿!婴垣玉是玄法宗传家之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向别人炫耀,更不许丢掉!”看到阿娘坚定的眼神和阿爹坚毅的目光,姬天只得接过把绳子戴在脖子上,姬夫人又仔细将玉塞进了他的内层衣服里。
姬天虽然还没有意识到父母交代的重任,但孩童依恋的天性也让他有种不详的感觉,眼泪随之直涌而下。姬旭却不管情感纠葛,提起右手便聚起一个蓝色的防护罩笼罩在姬天身上。防护罩将姬天和他怀里的弟弟缓缓托起,飘出窗户把他们放在朱雀的背上。
姬天也终于察觉到这次非同以往,大声哭起来:“爹,娘,我不走,我要去哪啊?”聒噪的哭声吵醒了刚睡着的姬云,也在襁褓里无所谓的大哭应和。
姬夫人咬着嘴唇,与孩子分别让她更是心如刀绞。但她宁愿扭过身去也没有阻拦姬旭的行为。让孩子传承玄法守护宗的血脉是职责所在,陪丈夫为宗族战斗直至慷慨赴死是情分所在,让孩子活下去更是一位母亲的本能渴求所在。她知道昆仑山玄虚观是仅存的守护宗,更有神兽白虎镇守最为安全。任凭九黎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发夷这些异姓部落如何猖狂也绝不敢犯。
姬旭走出竹门,来到朱雀身旁,他轻轻抚摸朱雀的羽毛,朱雀背上升起一些蓝光变得更加柔软,姬天落在朱雀身上刚好两腿分开跨在它脖子处,牢牢地坐在了它身上。姬云两个小拳头攥在胸前哭声也小了许多,只待醒来后再像往常一样嚎一嗓子。
姬旭盯着姬天,严厉地说:“照顾好弟弟,跟玄虚真人学好玄功,振兴玄法宗。记住了吗?”姬天哽咽着回复:“记住了。”又啜泣着问:“阿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等到你们的玄功练得比阿爹阿娘还厉害,可以保护南山域的时候就可以回来了。”
“我刚刚都听到了!”姬天瞪大水汪汪的眼珠子,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是梁洲城欺骗了我们,想让我们与九黎同归于尽!梁洲城和九黎,我一个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