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着粗气,拒绝张望的帮扶:“怎么?你很享受他们待你的这一份特殊?享受他们虽然恶行累累但偏偏对你不同?”
张望的脸色愈发苍白,手足无措地望着于夫人:“我不是......”
桑昭到闾春之前,张荷来找过他,他想起父子那次彻夜长谈,急切地向母亲解释:“父亲说他知错了,也后悔了,他说在他心中母亲是不同的,所以一直没有答应和离,我做为长子,在他心里也是不同的,他——”
“所以呢?!”
于夫人恨声打断他,“知错了,后悔了,所以呢?!”
张望愣愣道:“他说,他最开始只是想让全家过得好一点......”
“我竟然不知道我肚子里还爬出来你这么个贱骨头!”
于夫人道,“什么不同?是他虐待杀害后院那些人但是尊我为正妻的不同?我父母早死在他的青云路上,除了正妻这个名头,我与那些人有什么不同?他哪日将屠刀对准我,我如何反抗?与旁人又有什么不同?他冷待你多年——”
她声音一顿,好笑道:“他总不会告诉你,之所以冷待你,是为了保护你不被仇家刺杀?”
“......”张望沉默不语。
于夫人红了眼眶,不可置信地低笑了两声:“他若是想保护你,为什么还要做下这些事?他若是知错后悔,为什么不在那位桑女郎进城时就自杀谢罪?为什么还囚着府中那些人?”
她瞧着儿子的面容,心里堵得难受:“张麟被他捧了这么多年,他是死在谁手中的?是刺客吗?!他替你谋划,是见你在他三言两语下便不怨恨他,又见众人皆知你体弱又与他不睦,最有可能被放过被庇护几分,横竖桑昭拿到名单,他这么试探一场,赢了他留下血脉,日后有人为他上香,输了他怎样都是死,怎样都不亏!”
于夫人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珠,起身看着茫然的张望:“你要是心念着他们,想抹脖子和他们一起去了,我也不拦你。”
她自嘲般笑了笑:“反正也活不久了。现在可不是与张荷不睦主动给出名单的人了,你是张荷费尽心机也要保下的心爱长子。”
“母亲......”
他伸手想要挽留,但于夫人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桑昭他们也离开了。
大批士兵赶过来时,桑昭几人已经趁乱离开了,太守府乱作一团,宋会这个颇为受宠的义子反叛,府中唯一还能做主的是于夫人,她有意放过逃跑的人,并未让人在城中大肆搜捕,只让人守在太守府外。
太守府外围了不少百姓,张荷的死讯传出去,有人抱住逃出来的侍女痛哭,有人哀求士兵放他们进去找一找人,尸体拉出来,很快有人扑上去查看。
有人跪地,对着太阳长拜不起,又哭又笑。
好不容易回家的女郎站在家门之外,看着华发已生的父母,扑进爹娘怀中,三人抱头痛哭,母亲听着女儿一声声“儿不孝”,只觉得心口疼痛难忍,抬手想摸摸女儿的脑袋,却见她惊恐般一颤,往后一缩。
她哭着拉开女儿的袖子,只见衣袍之下,伤痕遍布,女儿又是瑟缩一下,又言自己不敢死,逃回家中,坏了父母名声,骂自己不孝。
“我的儿啊!”
母亲顿时泪如雨下,用力将女儿抱入怀中,哭道是爹娘的错。
院子里,新找人画的寻人启事被风吹起,飘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