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昭再次长长地“哦”了一声:“与你不睦,但给请全闾春最好的医师。”
张荷愣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来,笑容和煦:“女郎有所不知,为人父母啊......我张荷的儿子,就算体弱多病,难堪大任,是个废物,甚至与我不睦,但他的医师,也合该是最好的。”
他谈及这个长子,眉眼之间似乎都多了几分柔和,一副慈父模样。
但他昨日才杀了与整个长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桑昭不知道他此刻的表现几分真几分假,只是冷笑一声:“那带我去。”
张荷应好,真就立即抬手唤来仆从,命他带桑昭去长公子的居处。
桑昭登时抛下江清,跟着仆从离开,回头一望,江清还站在孙言身前与张荷说着什么,周围女子的视线皆聚拢在二人身上,诧异,艳羡,痛苦,茫然,麻木皆有之。
江清与张荷一阵虚与委蛇,将孙言带走,但他不便将孙言带回自己的住处,犹豫片刻,只好将人送到郑月的屋子。
郑月不太知道太守府里的事,在这里待得十分无聊,早晨给桑昭梳头时随口提了一句,桑昭略微一思索,她此刻便和小五一起,与被桑昭抓过来的徐锦面对面坐着,由他带着搬了桌椅在屋外读书写字。
她率先看见江清带着陌生女子过来,疑惑出声:“江公子?”
徐锦写写画画的动作一顿,立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转身看去,果然看见江清带着位女郎,被太守府的仆从领着过来,立即笑着迎上去:“小江将军——”
仆从将人带到,很快离去,江清对徐锦略微一点头,带着人到了桌前,还没开口解释,他身边的孙言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被江清一把扶住手臂,稳住身子,低声道:“别跪。”
孙言眼眶泛红,眼眸里慢慢浮现泪意,瞧着江清的面容,轻声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用一只梨哄我帮你做了功课,但字迹明显......”
她咽下了剩下的话,带着希冀望着江清,江清沉默片刻,才缓缓接过她的话:“被夫子发现,罚了你我,还被我娘打了手心。”
徐锦见事不对,缓缓收了笑意,呆愣瞧着二人。
“......”
孙言眼中的泪水顿时滚落,双膝再次一弯,却仍被江清死死扶住。
“别跪。”江清依旧提醒她,“长辈岂能跪侄甥。”
孙言身形一僵,低头垂泪,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哭腔,轻细颤抖:“我不是孙言。”
“......”
江清微微低叹了口气,依旧稳稳将人扶着,“我知道。”
“孙言”猝然抬眸,有些不可置信,微微张着嘴,呆愣愣瞧着江清。
江清眉眼之间浮现几分无奈:“我是画不出她的模样,但是不是她,还是能感觉出来。”
画不出这种话,不过是他用来应付张荷的借口。
他见过孙言儿时的模样,对她面容的记忆已经模糊,但他见过他娘为了寻孙言找人作的画像。
无论是他脑中模糊的面容,还是那些不知道与本人有几分像的画作,都与面前这位“孙言”没什么关系。
只是他心底一沉,宛若有巨石压在心头。
面前这人知道他与孙言的往事,那真正的孙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