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的无动于衷使安东心中多少有些讶异,安东默默的看着已经无力坐起的男人,像是在致哀,又像是在欣赏一件佳品。
安东终于停止了他的享用,他已然结束了对伯恩的试探。面前这个少年的镇静不可小觑,随即便走到正对大门的办公桌后,直奔主题地开口说道:“去静地,‘教父’要见你。”
教父是这个圈子对塔莱尔·奥尼安尼——战斧首领的尊称,伯恩听闻过这位监狱皇帝的威风赫赫,仅在监狱便能掌握这个庞大的势力的一切,除了归结于这个国家的黑帮对于组织的忠诚类似血契一般,更在于这位教父强硬的手段。
伯恩的地位远不如面前的男人,他疑惑为何会受到“教父”的召见。然而这个疑问安东不会替他解答,他指着桌上的黑色手提箱,箱子里是几沓现金和一部手机。同时安东从抽屉里里掏出一把手枪:
“我知道的,你是专业的,可能用不到这个东西,但是这是必要的程序”。枪支在这个国家的管控几乎称得上严苛,伯恩怀疑这个组织不是仅涉及药品和赌博,军火可能也是他们金钱的来源之一。
黑色握把凸纹中央的五角星,标志着这是一把马卡洛夫手枪,简称PM手枪,名气很大,但伯恩对他的了解更多:9mm口径,弹容八发,曾是俄罗斯军警必备武器,唯一的缺点就是杀伤力较弱。伯恩对枪械没有太大依赖,对于他来说冷兵器才是他的杀手锏,其中一项就是月牙镖。
“什么时候动身?”
“尽早,可以说即刻动身。”
此时天还微微亮,伯恩离开了“滚石”。按照安东的吩咐他需要以塔莱尔侄子的名义去探望,顺便为他的“叔叔”送上入冬需要置备的衣物以及亲切的问候。
伯恩出门便发觉了李的目光,这个少年在伯恩见伯恩的时候就一直呆在酒吧外。伯恩来时发现横陈在门口的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迹,可能这就是少年每天的工作之一,清扫酒吧门口的“杂物”。
“您就是我新老大吧!小弟我名叫李,今年十八岁,是亚洲人,家住......”
李年纪轻轻便像成人一般处事圆滑,他很小便明白一个道理:在有些强者面前,弱小是保护符,也是敲门砖。在他曾经幼无所依、不得不上街乞讨时,最常去的便是学校,那些前往学校传递教育的知识分子宛若高高在上,总会生出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他们每每愿意在李身上显示自己的慷慨,这种彰显自身高尚的成本也不高,通常是几枚铸币而已。
恃强是人骨子里的东西,受教育并不会改造这种生长在灵魂的劣根,它只能要求自己不去凌弱。
伯恩在他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年纪轻轻便坐的上这个位置,目光从不游离说明他目的明确而行动力极强;连伯恩下车第一眼瞥向那个受了糟践的女人的目光都被李收在眼底。这是一棵雀斑少年可以依仗的大树。
伯恩当然不清楚李的想法,就像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接过少年第二次递来的香烟。这是产自中国广州的双喜牌香烟——是李向他介绍的。李同样没有家人,可能这是伯恩没有排斥他的原因。
伯恩觉得有些地方二人一样,黄皮肤、黑发,瞳孔的颜色都一样,同样在这个世界没有可以依赖的至亲之人;他们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伯恩长相英俊、身手不凡,同时透着冷静和坚毅两种气质,而后者似乎弱小得多,偏偏弱而不亡。这是伯恩第一次与除杀手之外的其他同龄人交谈——尽管他只是在听。
在杀手众口相传的世界里,绝大多数人已经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目的。为了钱?为了荣誉?或者为了对某个人的承诺?但没有一个人是为了活着而选择成为杀手,在成为杀手那一刻没人会再留恋自己的活。
要么凄惨的死去,要么成长的冷酷无情;即使杀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高贵的生命,也必须怀着能将钢铁冻成粉末的冷酷之心。
李的侃侃而谈让伯恩发觉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渺小的人,有着他们这群杀手永远都实现不了的理想:体面、好好的活着。伯恩清楚李的攀谈是在接近自己,可李所讲述的自己乞讨、行骗,再到来到“战斧”混口饭吃的种种,这些在伯恩眼中渺小到不值一提的生活阅历,仅仅只是为了他口中的“活出个样子”。
能活出什么样子?伯恩很想质问他。
“有事情安排你去做”,伯恩终于开口,他将放在车后的包裹交给李,同时抽出一叠钞票,尽是崭新的五千的面值,约莫一万卢布。
“帮我租个房子,就在这附近,办好余下的都是你的。”说罢伯恩转身驱车离开。
伯恩对自己圈子的合纵连横一点也不关心,这是他人生首次做出改变——将事情交给他人去做,尽管他未完全相信这个少年。
他要立即去做他的工作,前往那个位于俄罗斯北部的“水手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