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笑道:“姑娘不必推脱,老道今日一卦收姑娘四两银子如何?”
杨施茹道:“然。”
老先生道:“姑娘需把身上的八两银子全给老道。”
彤彤道:“你这老道,趁火打劫,今日我要除暴安良!”
女童展开招式,欲向前攻去,老道急道;“待我把话说完。”
杨施茹道:“先生明示。”
老道道:“今日姑娘需算两卦,为何不给老道八两银子?”
杨施茹一惊,暗忖:“这老道怎知我心想何事,真神人也。”于是欲出口答谢,老道制止道:“姑娘莫言。”
先生抽出两签,向杨施茹道:“一吉一凶,凶卦竟在所归之路。”
杨施茹两眼呆滞,一直搁在胸口的巨石此时沉到了心底,心道:“宋青云死了。”
老道又道:“此吉卦,不用老道多言,姑娘转身就是。”
杨施茹转身而望,只见后方一批人马仆仆赶来,那领头的高声道:“杨姑娘!请留步!”
施茹认知,那人便是谨府管家善德。人马即至,众人皆下马,善德扣手道:“杨姑娘,老朽前来便是请姑娘回府。”
彤彤厉声道:“前日姐姐欲出贵府,谨公子百般阻挠,姐姐看在情义的份上,依了尔等,如今前来追赶,又为何事?”
善德道:“姑娘息怒,姑娘有所不知,自姑娘离开谨府,我家公子十分挂念姑娘,不料身染重病,卧床不起,郎中开一副药方,姑娘请看。”
杨施茹打开药方,纸上竟写一个“情”字。
善德又道:“昨日公子抚琴吐血,无欲进食,姑娘若不答允,我家公子将命丧黄泉。”
彤彤道:“谨公子要死关姐姐何事?我们还得赶回陵去救宋大哥呢。”
善德向杨施茹拜道:“高足被困洞中已有时日,想必早已命丧黄泉,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家老爷见公子日益消瘦,且命危旦夕,整日茶不思饭不想。难道姑娘还想再让一个人为姑娘而死吗?此等见死不救之事,若王真人在天有灵,定不会高兴的,望姑娘三思。”
杨施茹心乱如麻,想起道士占卜之言,暗暗失落。心头道:“我出陵已有时日,若回陵,炸开石门,想必宋青云早就……”
一想至此,不禁哽咽,又暗道:“回陵救不了人,还搭上谨公子一条性命,杨施茹良心何在?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难道从今往后,自己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共度余生吗?天命如何如此作弄人?”
她意念至此,心头一阵酸痛,一股热泪如同泉涌般从眼眶里淌出,流在她粉黛的面颊上。
女童见姐姐流泪,自己不觉悲伤,一头冲到杨施茹怀里,颤声道:“姐姐别哭,姐姐还有彤彤。”
众人见此场景,皆低头默言。杨施茹拭泪,向善德道:“管家,我与你回去便是。”
善德让杨施茹与彤彤上了马车,叫人暗中送了那道士二十两银子,道士甚喜,道:“日后若有此差事,请谨老爷多多关照。”
眼望谨府人马辘辘远去,道士跪地朝拜道:“杨姑娘,得罪了,谨大人曾有恩于老道,今日之事,老道实为无奈,日后有幸,老道再报答姑娘,将功补过。”
善德率领众人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一日便至岳阳。
谨文钦出城迎接,杨施茹下马,谨文钦急向前道:“老夫等姑娘久矣。姑娘有所不知,自姑娘离开谨府,犬子日夜思念姑娘,心乱成疾,卧床不起。郎中言犬子受了风寒,开了方子,那有何用?后来郎中言犬子忧郁过度,需杨姑娘才能治愈,老夫一生从未求人,今日,老夫请求姑娘,日后好生照顾犬子,老朽给你拜了!”
谨文钦神情殷切,两腿一软,便跪了下去。杨施茹急扶道:“前辈大礼,小女怎受得起,小女答应前辈便是。”
谨文钦眼中含泪,振振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众人回至谨府,谨文钦与杨施茹进了厢房,只见房中床上躺一少年,双唇紧闭,面无血色,奄奄一息。谨文钦微声道:“峰儿,杨姑娘回来了。”
那少年却无反应,一会儿才渐渐侧头,道:“杨姑娘…你可来了……”
杨姑娘答道:“公子安心养病,施茹就在身边。”
谨年峰闻其声,双眼半睁半闭,细声道:“施茹姑娘…这几日…咳咳…这几日外面甚凉,你要多穿些衣服,保重…身体。”
杨施茹道:“公子放心,施茹会照顾好自己。”
谨年峰气息丝丝,又闭上了双眼。谨文钦道:“峰儿,杨姑娘答应爹爹,以后她再也不离开谨府了。”
杨施茹闻其言,心头如被针刺一般,竟也言不出是何滋味。谨年峰道:“杨姑娘…我有话和你说。”
杨施茹贴近谨年峰面颊,柔声道:“说吧。”
“我…对不起你。”
不知为何,此时,杨施茹心里的积怨如冰石坠海般渐渐融化,竟也无言以对,答道:“公子好生歇息,施茹出去了。”
谨文钦也随着出了房门,向杨施茹道:“姑娘,老朽有一事请教。”
杨施茹道:“叔叔请讲。”
谨文钦道:“方才我儿言‘对不住’姑娘,此为何意?是不是他在外面摘了野花被你所知?哈哈,男儿三妻四妾,世之常理,姑娘也莫见怪。”
杨施茹点了点头。谨文钦道:“姑娘,我儿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姑娘可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之意?”
杨施茹道:“多谢叔叔教诲,小女谨记于心。”
谨文钦道:“有缘无缘尽在一念之间,一念之间,无缘可化为有缘。人生须臾,那些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终为虚无,怜惜当下,便成因果。”
杨施茹默言。谨文钦道:“姑娘即已决心留下,待峰儿病愈,老朽便接姑娘进我家门,你二人共结连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杨施茹道:“小女谨听叔叔安排。”
谨文钦大喜,道:“甚好!甚好!这是我谨府第一次大喜,这隆重排场必不可少啊!哈哈!”
言毕,忽话语低沉,问道:“管竹陵中是否还有前辈高人,也请亲家来喝杯喜酒,沾沾喜庆。”
杨施茹道:“管竹陵历辈一人守陵,陵中前辈尽已仙逝,已无他人。”
谨文钦道:“那也无妨,以后你就是老朽的女儿了。哈哈!”
杨施茹作揖回礼,便回房歇息去。
这几日,谨年峰有施茹陪伴,病情大有好转,更能起床行走,吟诗抚琴。
善德向谨文钦提议,既然杨姑娘已至谨府,归而不纳,实对杨施茹无礼,也恐众人说笑,谨文钦便请了先生,择吉良日,定于本月望日为子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