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荔云想要回头大喊,可是又见这二位天没亮到来,生怕他们是偷摸来接人,不敢高声了,急急奔回屋里,“夫人,你看谁来了。”
元绮已经听到了动静,牵着子湛的手缓缓往外走。
只见门口掀过藏青色的衣角,一只男人的腿迈了进来,再向上看,便是记忆中清风朗月般的兄长。
“阿绮!”元穆定住,喊了她。
她立在原地如同做梦一般,倒是子湛,见到元穆身后的萧淙之,笑着喊道:“爹爹。”一下扑进了他怀里。
元穆热泪涌上,一时哽咽,又唤了一声:“阿绮……”
“哥哥。”她悬泪落下,曾经相依为命的兄妹再度拥抱在一起,都泣不成声。
“哥哥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是哥哥对不起你…”他抓着她的双肩,似要透过泪光好好看清她这些年是否受了委屈。
元绮拭了泪,想起了什么:“别这么说,我很好。”她泪眼朦胧望了萧淙之一眼,“你们是怎么来的?”
元穆亦回首看萧淙之,说道:“陛下封你为朝晖郡主,我们来接你。怕你久等,连夜过来了。你自由了。再也不用困在这里了。”
原是怕她久等,这相隔的山河相想必他们也是这么日夜兼程来的。她心中暖意四流。
伸手拉过子湛,对元穆道:“哥哥,这是子湛。子湛,这是……”
还没等说出口,小子湛便奶声道:“是舅舅。”
“对,是舅舅。”她也曾画过元穆的画像让子湛认。
元穆看着子湛,再度泪流满面,情难自制地垂下头,深呼吸后,才抬起头,从萧淙之手里接过他,紧紧抱在怀里:“子湛……好子湛……是舅舅对不起你,舅舅来接你回家了。”
萧淙之一言不发,他与长穆相识数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他出身世家,却为皇帝讨伐世家;他为人兄长,却亲自送妹妹为质;他为人夫君,却流放岳丈一家……
世人皆道他冷血,唯有在这一刻,他的苦痛才得以宣泄。
外头太阳缓缓升起,穿透云雾,遍照山野。多年不见,有满腹衷肠要诉,待到此刻,却反而什么都说不出了。
萧淙之将这时刻留给兄妹二人,自己则带着子湛在院中等候。
元绮每半年换一处地方,实在没有什么行李。天光彻底大亮时,她离开小院,去向观主玄虚子道别。
玄虚子须发皆白,立在三清殿外久候多时。
还未等元绮开口,他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青阳小道要再入红尘海,离开前,进去拜别祖师吧。”
元绮于是走入殿中,在三清像前跪下。元穆与萧淙之亦跪在她两侧。
三人双手合十,在三清面前祝祷。
玄虚子则在三清面前,为元绮卜了一卦,卦签落地,元绮去看,他却收入袖中,只道:“你我师徒一场,日后若想寻个有瓦遮头的地方,随时回来。即便我不在了,还有你师兄。”
元绮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此刻也只当作是关怀祝愿,于是俯身拜别玄虚子:“弟子有幸遇见师傅,感激不尽。分别以后,愿师傅身体康健,长寿百年。”
“好了,去吧。”玄虚子大手一挥。目送了众人下山去。
青风依依不舍,却还是送别了他们。回首看见玄虚子在殿中打坐,三清像下,他闭目诵经,仿佛在祝祷祈求什么。
青风于是好奇地走近,只见到他袖中落出的那枚为元绮所求的签条,上面所书小字并未看清,却独独看清了三个字:下下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