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忽然商量好了一般,对着元穆群起而攻之,本已经有了定论的事情,却又因主考官一事再次起了争执!
此时长孙极与萧淙之并肩而立,谁都没有说话,只听殿上越吵越激烈,扣的帽子也是越来越大。最后连元穆企图蛊惑储君把持朝政的话也说出来了。
皇帝心烦地闭上眼,听他们吵了一会,睁眼给了萧淙之一个眼神,萧淙之了然,转身走到攻讦元穆的大臣面前问道:“敢问大人有几颗脑袋?”
那人被萧淙之盯得全身发毛,却仍嘴硬:“你什么意思,此乃大殿之上,你也看恫吓威胁朝廷命官?该我问你有几颗脑袋?”
萧淙之轻蔑一笑:“看大人方才一番话,一说镇国公实为太子太傅,蛊惑储君,二说皇后偏私袒护国丈,更有教唆太子之嫌,三说太子年少不懂识人,无储君风范。桩桩件件,敢问在大人眼中,陛下就如此昏庸短是非不分吗?皇后,乃先帝为陛下亲定,与陛下结发多年,太子乃陛下亲封,带在身边自幼教导,镇国公在陛下潜龙之际就已经效力多年。此三者乃陛下最亲近之人,在大人眼中却是蛇鼠一窝,如此不堪,敢问大人,究竟是他们不堪,还是陛下在你眼中如此不堪?”
“你!!你!!萧淙之!”那人立即慌了神,下跪道:“陛下,臣没有这个意思,臣真的是出于公心。”
“是否出于公心,大人自己心中清楚。”
“好了好了。”皇帝开了口,“吵了半天,越跑越偏,依朕看,就按武定侯所言,太子出任主考官,翰林院与肃王辅佐之,太子年纪不小了,孩子也该历练历练。”
朝野静了几秒,似乎想等是否还有弦外之音,但此次由萧淙之出面,皇帝已经拍板,几秒之后,便是朝野应诺。
“臣,遵旨。”
众人退走,皇帝忽而又喊住了萧淙之:“武定侯,此番吊唁葛老,听说遇刺,如今身体可痊愈了?”
萧淙之回道:“多亏有尚阳公主照拂,臣已无大碍。但此番刺客蹊跷,臣怀疑,那是流窜在外的祁王逆党所为,臣恐他们借机生事,请陛下准许臣,追查祁王逆党。”
“准了。尚阳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朕的妹妹,从小没有伺候过人,既然对你上心,你也该好好谢她。”
在此时提尚阳,当着众臣,尤其是长孙家的面,这是告诉他们,萧淙之此后会与皇帝捆绑更加紧密。他当着群臣承了皇帝的情,便也是告诉所有人,此后为皇帝驱使,更加马首是瞻。
“臣定不辜负陛下,亦不辜负公主。”
终于有一件事情是让皇帝满意的了,他挥了挥手,仿佛松了一口气:“好,退了吧。”
众臣散去,人群熙攘,每个人脸上却都神色凝重。有些人怕引火烧身,有些则是越来越看不清这局势了。
元穆在外头等他,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一同骑了马,出城后上了一条小船,泛舟湖上,独自说话。
碧波荡漾,春花初绽。元穆却一身愁绪,难得在小舟上有了一丝松懈,他问萧淙之:“这个时候,淙君请旨去追查祁王逆党,是将自己摘干净了?”
萧淙之却有些心不在焉,望着岸边的桃花与杏花,他离开时,她院中已有几朵绽放,此刻她应立于繁花之下吧?
他漫不经心地回道:“长穆不是让我别插手吗?今日是看你遭群臣攻讦,不得不出手罢了。”
元穆露出苦笑:“无妨,我这佞臣的名声恐怕会越来越难听。”
“这几年陛下新政,大力打压外戚门阀,你出身世家却打压世家,两头都不讨好。却仍然坚持己见。”
“淙君不也是吗?我只知道陛下所行之政,使得天下财富不尽数落于门阀之手,天下才子不致于埋没一生,百姓富足,朝野兴盛。你我所立已然是人臣顶峰,眼前唯有两条路可走,一则如那些门阀世家一般,积累财富便插耳目,盘踞在国家与人民之上,以一国供养一家,第二条路,便是大刀阔斧斩断老树根脉,滋养新的苗木,让上面的财学沉下去,让底下的声音传上来。”
萧淙之收回目光深看元穆,继而感叹道:“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为民立心。位极人臣,仍不改其志,长穆令人钦佩。”
元穆正色道:“淙君,或许我太过无情,但阿绮的事,我一定会尽心。只是不知淙君是否另有他心,你对尚阳公主……”
萧淙之笑道:“陛下为何选她给我,难道长穆不清楚吗?”
元穆沉思道:“她生母得宠时得罪了不少人,又没有儿子,说是守皇陵尽孝,实则是半逐出皇家了,找这样的公主给你,成了驸马,也只是个空头衔,不仅没有任何助益,反而可能多几个仇人。”
萧淙之也认真道:“此事我不愿多起涟漪让她烦扰,权宜之计罢了。”
“既有你这句话,我也给你一句话,待我厘清此案,便是迎她回来之时。”
“你只管查。我只提醒你一句,恶人,让太子来做。”
元穆深看他,却没有多问。自从那日锡林回来,他与萧淙之虽然联络密切,却也能感受到,他与从前不同了。许多事情他不说,即便是元穆也无法猜透,他究竟藏了几分?
但元穆始终坚信,他是值得信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