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白榆都能不计后果的报仇,何况此时重生后的他。
说起这平宁郡的王氏,实在难以片面地评判他们与白榆的关系。
王家的祖辈以狸猫换太子之计,救下前朝覆灭时尚在襁褓中的小公主,远藏在平宁郡白家庄,并立下秘密祖训,王氏子孙三代之内不得在京为官。
如今的当家人王益却是个野心家,得知此事后,一是愤懑不甘,二是妄想摄政,于是做下了复苏前朝的谋划。
白榆刚刚启蒙时,母亲身为亡国公主,被王益以保护之名带走软禁,并在白榆及冠后便已郁郁而终。
然而王益刻意隐瞒了死讯,仍旧伪造白榆母亲书信与他联络,且催促他早日完成复国大业。
前世白榆直到起战前才得知真相,但那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澄伸手过去扯扯白榆的袖子。
“我现在知道了。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至于没办法改变的那些人事,你也别难过。”
白榆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江澄的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好似第一次在大街上隔着人群和楼宇对望时,她也是转眼就躲了起来。
这女孩常常横冲直撞,强势又笨拙地破开两人之间的屏障,闯进他的世界,却又在将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谁似的。
白榆有时候会想,或许是因为她本不应存在于这凡尘俗世。
“我清醒时,想起母亲已去世三年有余,我连救她的时间都没有,还以为上苍纯粹作弄于我。”
他看着女孩没来得及收回的怜惜眼神,心里突然一片酸软。
“孰料,这世上多了个你。有一个人懂得我所做的一切,知晓我的本来面目,老天还算是待我不薄。”
江澄缓缓笑开,“那我很荣幸。”
她也时常怀疑老天爷让她来经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没有金手指,甚至没有自由,什么也改变不了,完全是反“爽文女主”的套路。
但若就如白榆所说,她的出现能够给他带来哪怕一点安慰,也是好的。
……
夜间,白苏与白榆的暗卫们找了一处山洞,用干草整了两处“床”出来。
江澄带着浓厚的新鲜感躺了下去——有点儿扎人,她悻悻地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白榆进来,手里抱着几件披风和外袍,在江澄惊诧的目光下给属于她的床一连铺了好几层,又留了最后一件当被盖。
江澄摸着怀里似乎还保留着体温的男人外袍,脸颊不可抑制地红了。
“你、你都给我了,你自己不需要吗?”
白榆席地而坐,背靠洞壁闭了眼睛。
“不必,习惯了。”
江澄立在原地踌躇了会,还是快步上前将手里的袍子直接披在了他身上。
“夜里凉,感冒了就不好了。”
白榆睁开眼,正正对上江澄的视线。
薄薄的火光映照下,他的黑眸愈发深邃,仿佛平静的湖面突起漩涡,令江澄微微失了神。
“是我让你被迫承受长途跋涉的艰辛,睡一个好觉也难,不怪我吗?”
江澄抿抿嘴,毫不迟疑摇头道:“这些时日是我来这里之后度过的最开心的日子,而且,你是白榆啊,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
白榆拉下滑落的衣袍,挑了挑眉,忽然想起翻旧账:“那之前大骂我是混蛋的可是你?”
江澄一时哽住,反应过来后瞪着他忿忿:“一言不合就翻脸掐人脖子,我不过就是骂你两句,不行吗?”
白榆瞅着女孩张牙舞爪的模样,深觉有趣,不由得继续逗她:“可我也没有真用劲,还反过来救了你一命。”
“那也是你的…算了算了,多谢你不杀之恩,多谢救命之恩,好吧!”
说罢将袍子一扯,抢了回去,噔噔几步跑进里头草垫上躺下,一把盖住脑袋,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吵架还得顾着不要戳到他的伤心处,她可真是菩萨心肠了!
白榆就看着江澄眨眼间将自己团成球包进了宽大的袍子里,隔着一丛篝火,心底也生出些许温暖。
“江岁岁,你既是洞悉一切,可知我的小名?”
人形团子没有动静。
白榆兀自说道:“以后可以唤我,桃良,三月桃良。”
他也不管那人究竟听到没有,只可惜今时桃花已然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