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怎么是你?”
“承蒙陆大人盛情,师妹,你这次也太胡闹了。”
“哦。”岳灵珊恼道,“师兄可是教训了那‘狗官’一番,替我出气?”
“师妹,不可无礼。”劳德诺正色道,“陆大人于我华山,是友非敌。”
他见岳灵珊犹自不服,便正色道:“我已经飞鸽传书,告知师父,等师父到福州之后,自会与你分说。”
岳灵珊惊道:“爹爹要来福州?大师兄呢?”
劳德诺看下四周无人,方才苦笑着说:“小师妹,这次师父怕是不得不来。”
他大致说过原委,岳灵珊立即就开始有些忐忑不安,想到因为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将华山派牵扯进这么大一桩麻烦中,小脸不由得煞白,劳德诺倒是宽慰了几句。
“师妹不必担心,我们南来之时,曾经打探过福威镖局,林震南教他儿子林平之练剑的情形你也见到了。原来以为,双方相差不多,只不过是恶斗,现在看来,若是华山派不闻不顾,这镖局上下,都讨不了好。师父定会过问的。”
他都能想象岳不群会如何说:“我华山派向来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跟魔教是死对头之外,与武林中各门各派均无嫌隙。但自今而后,青城派……青城派……唉,既是身涉江湖,要想事事都不得罪人,那是谈何容易?”
君子剑固然是华山名声的根基,却又何尝不是华山行事的负担。悠悠众口之下,那岳不群不得不做君子了。
……
劳德诺他自知留在陆宅多有不便,事先就婉拒了陆平的邀请,要回城外酒肆。
岳灵珊也要同回,倒是被劳德诺婉拒。
“这位陆平大人,说要师妹留在此间七日,想来他不懂武功,师妹只需小心行事,当可无虞。况且师父来后,必定会问起他是什么来头,师妹又如何跟他老人家交代?不如暂时留在此处,私下探听一番,也好跟师父交代。”
岳灵珊一想也是,这位“陆大人”,昨日除了不时将大明律例挂在口上之外,倒是也不那么招人讨厌。况且此事既然因自己而起,二师兄所说,倒是能让自己将功折罪。
劳德诺离开后不久,陆平就带着南荷一起前来。
岳灵珊一见陆平笑吟吟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
南荷却拉着她的手笑道:“岳姐姐,公子今日衙门事情多,我带你去还珠门,那里是全福州最热闹的地方。”
陆平也道:“岳姑娘南来,总是深夜出没,如何能够见识闽都风光,这福州城,内有于山、乌山、屏山三峰,城外左鼓山、右旗山,二潮吞吐,百河灌溢,山川灵秀,西城就是到福威镖局,也有一座西湖,还可以顺流东下,一观海波,若是不游览一番,岂不是白来福州一趟?”
岳灵珊心中一动,若说是在福州看山,她倒是无所谓,一个从西岳华山下山的女侠,怎么会对闽地低矮的山有兴趣。倒是这福州河流纵横,河上舟船不息,或五里、或十里就有桥梁矗立水中,别有一番风味。
又想到陆平说她“总是深夜出没”,不由得恨恨瞪了他一眼。
陆平也不理会,叮嘱了南荷几句,自己去衙门去了。
……
府衙今日却是一番喜气。
福建巡抚耿定向发来公文,公文上说:
“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提督两司房、掌司礼监事、兼掌御用监印、总提督礼仪房太监冯保,
奉圣母慈圣宣文明肃皇太后谕:命工刊印续入藏经四十一函,并旧刻藏经六百三十七函,通行颁布福州开元寺。
尔等务须庄严持诵,尊奉珍藏,不许诸色人等故行亵玩,致有遗失、损坏。
特赐护持,以垂永久。”
潘颐龙召集诸官会议的时候,一改昨日的沮丧,激动地说道:“前者,开元寺已经有《大藏经》一部,是宋代开元寺自行刊刻,太后仁慈,敬天礼佛,对各地梵刹颁赐《大藏经》已经不止一部,然而多在京师,如今我福州得此殊荣,实在是国朝之盛事。朝廷已命锦衣卫指挥同知徐爵大人南下福州,诸位万万不可怠慢。”
会后潘颐龙叫住陆平,问道:“陆司李,怀安田亩案有什么进展。”
陆平心中一惊,潘颐龙昨日还称自己表字,今天就开始称官名,这一定是他已经确定,怀安的事情不会影响他的仕途,会不会影响自己,就难说了。
陆平不动声色说了句“正在查访”,潘颐龙不置可否,抬首就让他出去了。
一出知府公房,陆平对潘颐龙的态度变化很是不解。扭头就来到同知公房。
“钟师倒是独得其乐啊。”
福州同知钟大咸,字元声,广东人,今年五十多岁,皮肤黝黑,中等身材,显得精瘦干练。
他在福州当了十多年同知,为人无不称道。在处理姓名案件的时候,从来不动用刑罚,总是仔细推敲,对每个案件都要详细考察。若是民事纠纷,他只有一条原则,就是调解,摆事实、讲道理,再论及人情,务必是要让原告被告都心服口服。
福州人出了名的爱好诉讼,一个案件反复诉讼,能折腾好多年,可是偏偏钟大咸这里,就不见人折腾。
他的前任,名叫胡瑞,为人疾恶如仇,平常根本看不到他高兴,人们见了就畏惧,背地里就称他“胡闷”;现在钟大咸调和争端,总是往轻处处理,人们都叫他“钟淡”。
在福州府,陆平和钟大咸关系最好,这是因为钟大咸爱好茶,爱好琴,陆平就以钟大咸为师学得琴艺,也算得是半个老师。
“云枳快来,常州一同年好友送来两斤阳羡茶,我正要派人叫你,你来的可真是时候。”钟大咸一见陆平,很是高兴,忙招呼他入座。
陆平眼睛一亮,人道“天下茶品,阳羡为最”,又说,阳羡茶是“上茶中上品”,自己对茶叶原本是没有什么讲究的,可此时的文人,莫不品茶,品茶的时候,诸人莫不推崇阳羡茶,让他也不由得产生了好奇。
“钟师好闲情。”趁着胡瑞煮茶的工夫,陆平问道,“钟师知道我正在处理怀安田亩案?”
钟大咸做了一个且等的手势,他拿出一套紫砂做的茶具,给陆平一盏,指了指,示意他自行品尝。
果然一股清新的花香气息扑面而来,入口之后回味悠长。
钟大咸也自饮一盏,闭目沉思,似乎在回味茶味。
许久才道:“你发传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