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人工智能【筱雅】倾情为您服务，您有新的任务请及时接取。”

“现在是晚上六点整，B级小队停下在危险区的一切探索任务，按照【筱雅】规划的路线有序返回外围。所有C级小队立刻集合，接应归来的B级小队，保持警惕，在外围周围开始巡逻任务，防止怪物潜入外围，夜袭安全区。B级小队成员你们有六个小时的时间休整，深夜十二点准时换班。”

“邪物昼伏夜出，A级小队检查装备，以及自身的白晶石适应性，立即进入危险区，执行清剿任务，一旦发现深渊怪物的踪影，即刻消灭。”

“收到！”

危险区的夜是寂寥的，天边的云层很厚，阴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宛若暗流汹涌的深海，看久了莫名觉得压抑，四肢发软，溺水般窒息，让人心底油然生起一股恐惧来。

一位少年呈“大”字型懒散地平躺在龟裂的土地上，过腰的银白色长发飞瀑似地散开，一身严肃的深色军装明显有些不合身，入鞘的刀随随便便地放在右手勉强够得着的地方。

几缕挑染的黑色碎发黏在少年的额头上，惨白的脸没有表情，略显僵硬。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那是一双一黄一青的竖瞳，如同潘多拉的魔盒，越看越觉得鬼魅漂亮。

恍惚之间，好像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文字在这双空洞无光的异瞳里快速跳跃。

“难得今天不加班，前几天老婆说孩子一直吵着要买什么玩具，好像还挺流行的。【筱雅】，导航附近有售卖的商店。今天下班早，我要给我的宝贝女儿准备一个大惊喜。”

“嘘，【筱雅】姐姐，我又偷偷拿了妈妈的通讯石，姐姐你不要声张啊。那个，能不能再帮我写作业呀，啊不是，教我写作业呀……”

“【筱雅】你推荐的这家自助餐厅也太好吃了吧！各种美食看得我是眼花缭乱，亏我之前还担心花冤枉钱……真舒服啊，想去哪想吃啥，都不需要自己动脑筋，【筱雅】会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愧是贺家和花家合作发明出来的人工智能！”

“【筱雅】……”

“【筱雅】……”

“【筱雅】……”

“……………”

“……”

【筱雅】既是外围战士们自由穿梭在危险区的指南针，也是权限仅次于将军与首领的指挥官，【筱雅】同样需要方便安全区人类的日常生活。

他是智能服务【筱雅】，是人类的研究成果。

少年也有自己的名字。

他叫阿黎，黎明的黎。

阿黎微微蹙了蹙眉，眼眸中的文字变得更小、更密，跳跃的速度紧跟着变快，变得更快，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数据库镶嵌在这双非人的竖瞳里。

他的精神力实时连接着危险区、外围和安全区所有人的【筱雅】通讯石，用数据模仿的温柔女声引导每一位人类做出绝对理性且正确的行为，阿黎似乎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者。

万能的【筱雅】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筱雅】不能出错，也不会出错。

今天也是24小时连轴转，无偿工作的一天呢。

阿黎很喜欢静静地躺在危险区深处，在难得的空闲时间里，发呆看天上厚厚的云层。

这片被深渊怪物污染，寸草不生的土地让他感到亲切，他甚至能从危险区混杂着尘土的风中尝到自由的味道。

“寒酥，你说这片云后面，会不会藏着数不清的繁星，神是不是都居住在星星和月亮上？神明还在注视这个世界吗……”阿黎懒洋洋地躺着，傻傻望着天空，绕有兴趣地观察天一点一点黑下去。

少年黄色的左眼蓦然染上一抹纯净的冰蓝，一个空灵的女声在阿黎的脑海中响起，“我不知道……三十多年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爬出来的深渊邪物险些踏平人类的文明，神明回应了人类消灭怪物的愿望，帮助人们建立安全区与外围防线，将怪物击退在危险区，这是你跟我说的历史。”

“我那善良但不怎么靠谱的父亲死在这里，我诞生在这颗星球上，有记忆起就被人类软禁，无条件地索要力量。有时候我也在想，天空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神明存在……他们算是我的家人吗？是否会注意到这颗星球？又会如何看待我的父亲，还有……一无所知的我。”

寒酥生来便失去六感，她看不见，听不到，说不了话，尝不出酸甜苦辣，闻不到扑鼻花香，甚至连痛觉都没有。

偏偏阿黎可以听见寒酥的心声，能够感知到祂的存在。他们的精神是相通的，大抵是因为二人的命运惊人的相似——被软禁，被监视，被提防，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长夜漫漫，危险区的怪物饥饿难耐地躁动着，阿黎一点都不带怕的，就这么懒惰地躺着，动都不想动，“我也不知道……首领大人告诉我，是他们赐予我生的权利，我没有提问和思考的资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服从命令就是了，不准反驳，也不许伤害人类。”

“可笑！黎，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狗屁人工智能。别信这种鬼话……危险区环境特殊，需要【筱雅】规划路线也就算了，安全区的人下楼倒个垃圾都要【筱雅】帮忙导航个路线，呵，一帮懒虫。”寒酥的声音不怒自威，她生来为神，纵使不被子民尊敬，骨子里的高傲与霸道是改变不了的。

“首领为我争取到自由活动的权利，代价是我要不定时更新危险区的地图。将军大人将前线大部分指挥权放心交给我，外围的战士也很信任【筱雅】的指引。”阿黎目光呆滞，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声音很轻，“战士们的性命就握在我的手上，我不能辜负他们。”

寒酥听得火大。

话说地好听，不就是看你善良好欺负，心软有底线，在榨干你所有的利用价值？

神心冷淡，孤高自许，她可不会共情这帮狡猾的人类。

“黎，你太好骗了……”寒酥自知理亏，无奈中带点狡黠的声音回荡在阿黎的脑海中，撩人于无形。

晚风好似一双灵巧的手，开玩笑般抚摸着少年的脸庞，贴过嘴唇，顺势向下轻轻扼住下颚，又放肆地钻进衣领，顺着阿黎白皙的脖颈悄然摩挲到锁骨，逗得人耳畔微红。

寒酥轻笑，“无所谓，管他天空之外，有没有别的神明在操控这个世界。百年时光于我而言不过一觉安眠，我可以慢慢和这些人类耗着，就当是陪你。黎，你活不久了……”话说到最后一句，视众生如蝼蚁的神明也难掩一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