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安喜县城,风起处,阵阵厮杀声凄厉不绝,撞击城墙的声音不断响起。
“咚咚咚!”
城下,火红的汉字旌旗汇聚在一起,犹如赤色的浪潮。
战鼓声急促,震耳欲聋。
战马悲鸣,兵戈嘹亮。
汉军阵型的最中心,皇甫嵩身着赤练甲,右手持宝剑,不断厉声指挥士卒大举攻城。
原本按照皇甫嵩的想法,最好是慢慢拖到张燕等人因为缺粮没有力气了,在发动总攻。
可颜良的来信中写明,前来救援张燕的,正是黄巾余孽张宁,那个数年前破驿夺关的小妖女。
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个他曾经轻视的妖女羽翼渐丰,黄巾之乱又有了再起的迹象。
眼前城内的张燕就是最好的例子。
龟缩在大山的贼寇,竟然有胆子占据州县,这足以说明大汉的威严日下,无法在震慑四方。
可是皇甫嵩已经老了,他无法再等待下去,不能选择最好的策略,只能选择最快的对策。
他不是那个曾经平蛾贼之乱,意气风发的大汉名将。
他老的无法纵马驰骋,亲自为大汉扫平一切阻碍。
朝中陛下宠幸宦官,朝外即便是他扑灭了八州的大火,却让一束火苗逃往了太行山。
内忧不定,外患又起,关外还有胡人肆掠,西凉兵乱频发……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明大汉已有亡国的征兆。
皇甫嵩脑中突然又想起昔日阎忠劝他自立的那些话,虽然大逆不道,可是也算是金玉良缘。
不过他身为大汉臣子,生食汉禄,死为汉臣,永世不变。
“上,都不许后退,敢有后退者,督战队立斩!”
皇甫嵩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因为太用力的缘故,一连咳嗽了好几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大人,您近日身子不好,不如让孩儿来替您督战吧。”
从子皇甫郦眼见皇甫嵩因为连日督战,不仅旧病复发,甚至连头发都全白了,心中着实难受。
“不必。”
皇甫嵩轻轻摇了摇头。
“这世上没有永生不死之人,那妖人张角自称仙人,也照样逃不过。
郦儿,为父已经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战。
但即便如此,吾誓为大汉扫贼除寇,护我大汉江山!”
皇甫嵩面色坦然,即便面前不断有人战死亦,发出凄厉的哭嚎。
恍然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数年前。
皇甫嵩不自觉的缓缓闭上双目,眼前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的样貌像一个农夫,衣着脏乱不堪,简直就是乞丐。
放在人群中,是极不起眼的存在,但是眉宇与眼神都带着一股傲然的蔑视,对着自己冷声质问:
“他们整日在田间劳作,忍受风吹雨打寒霜酷暑,为何还饿着肚子?”
“他们饥寒交迫至此,凭什么还要忍受朝廷和贪官污吏的剥削,供养无数王侯将相,凭什么?”
“汝等高门子弟,安心吃着民脂民膏,养尊处优,可曾看过那高墙之外,衣不蔽体,饥饿无食的百姓?”
“咳咳咳!”
皇甫嵩猛然咳嗽了几下,睁开了眼睛,又回到了现实,耳畔依旧是厮杀声。
他真的不明白张梁的愤怒吗?
其实是知道的。
但是做出这个选择,张梁不后悔,他也是不会后悔的。
为了大汉的安定,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用这些百姓的生命来威慑天下。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是错了。
城楼上,即便是饿着肚子的黑山贼,依旧不肯放下武器投降。
他们看到了黄巾军的下场,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大帅,汉军攻势太猛,而援军现在连影子都没看到,兄弟们都快守不住了!”
城头上,孙轻浑身浴血的跑过来禀报,他手里的战刀不知道杀了多少爬上来的汉军,刀口已经崩开好几道口子。
“死守,决不能让他们攻破城池,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张燕恶狠狠的一枪捅穿一个刚爬上城头的汉军,下达了死命令。
皇甫嵩的作风,在河北一带是出了名的——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张燕从士卒手里拿过弓箭,浑身内息运转,将弓拉得浑圆。
随着每一次弓弦震动,便有一名汉军发出惨叫,跌下城头。
如此连射数十箭,竟然是无一落空,箭箭中得目标。
因为张燕在城头的大发神威,原本有些慌乱的黑山军卒,士气又重新恢复了一些。
“这些贼子还真是宁死不屈,都断粮了这么久,他们哪里来的力气?”
皇甫郦瞪大眼睛,仰视着城楼上如杀神一般的张燕,满是不解。
皇甫嵩叹了口气,这个问题知道,却不好回答。
天色微明,野外传来几声鸡鸣声,远方的群山之巅出现一丝光亮。
天快亮了。
皇甫嵩面色凝重,虽然一夜未睡却无半分疲态,心里已是沉重到了极点。
如此猛烈的攻势,而且还是他计划好了的,趁黑山贼虚弱后在攻打,不想还是没有攻破城池。
难道这大汉真的没救了吗?
正思虑间,后方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名汉军斥候飞马而来。
“报!启禀州牧,颜良将军知晓大军久攻不下,特来增援!”
“太好了!”皇甫郦闻言大喜,转过身来笑道:“大人,有颜良将军做先锋,城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