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山(今内伶仃岛),是珠江口三角洲当中的一座岛屿,顾名思义,乃为海上孤独的山。
该岛面积仅为数平方公里,岛上最高峰尖约三百余米,位于其上,可俯瞰整个珠江口,观四方船只出入往来。
时值傍晚,两名身着劲装的汉子,站在山峰之巅,举着一支极为难得的“千里眼”,密切观察着前方广阔的海面。
“来了!”那名身形消瘦的汉子,突然低呼一声,收起手中的“千里眼”,一脸喜色地朝同伴说道。
“可看真切了?”同伴闻言,一边从地上抓起一支信号烟花,一边审慎地确认道。
“没错了,我看到咱们的船了。而且,船上的信号旗也挂了出来!……还有那艘大船!”
“那我可就……放信号了?”同伴从怀中掏出火折。
“废什么话呀!……赶紧的,点信号,通知龙头他们。”
“哎……,得嘞!”
说着,将三支烟花依次点燃,朝着天上便放了出去。
“走,下山!……跟大龙头汇合。”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随即便朝山下奔去。
而此时,收到烟花讯号后,停泊于小岛岸边的十余艘大小船只立时划动船桨,逆着潮水向北边驶去。
伶仃洋,是珠江外最大的喇叭形河口湾,属弱潮河口,水流舒缓,凡是上游驶出的商船经此处后,失去了江水推涌,速度会慢上许多。
想要将船只的速度重新提起来,只有过了伶仃洋,进入外海,借助强劲的海风,方可飞速地驰骋于大洋之中。
数日前,陈衷纪决意袭击并抢夺那艘巨大的三桅帆船后,便将动手的地点选择在了伶仃洋。
这里小岛星罗棋布,水流平缓,洋面开阔,更是广州港出海商船必经之路,守在此处,丝毫不虞目标丢失。
另外,伶仃洋两岸市镇村集稀少,不论是朝廷水师,还是广州巡检司,一般都不会驾船巡视该片海域,正好方便他们动手抢掠。
海上抢劫的手艺,陈衷纪自然是没有落下。
昔日,跟着一班兄弟,纵横福建沿海,以诸多岛屿盘礁为据点,频繁袭掠出海商船,日子虽然过得凶险,但也着实快活自由。
却不曾想,颜思齐病亡,整个势力团体立时分崩离析,自己愤然离开东番后,是过得颇为落魄,远不如郑芝龙、李魁奇等人无限风光。
至今思来,甚是不甘呀!
那日,在码头酒肆,听的杨幺说及那艘大船,初时只是羡慕两分,倒也未曾想过要夺船劫财。
但末了,杨幺这厮却说,这艘大船水手不是很多,仅五六十之数,而且所载金银巨万,顿时让他生出一丝觊觎之心。
虽然自己现在落魄至极,但怎么着也有十几条船,四百多个兄弟,要是适逢机缘,也不是不能振作复起,化鲤成龙,成就一方霸业。
这艘船足够大,堪为海上堡垒,据其为己后,必然能在诸多海上势力之间,摧锋折锐,大杀四方。
况且,杨幺言及,该船上还载有数十万两之巨的银子,若能夺之,那就更能充实自己的本钱了。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蓦的,船上突然有人吟出一首诗句来,引得众海匪纷纷侧目。
什么情况?
我们这准备打劫呢,这特么的拽什么文呀?
陈衷纪转头看了一眼那名“酸秀才”,目光中透着一股阴冷。
“大龙头,我这……,我只是……”徐文昊吓得一激灵,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只是想说几句,以壮……我等此行声势……”
陈衷纪盯着他看了片刻,没有说话,但阴郁的眼神,却让对方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刚才那句诗文,似乎,好像,大概……不能用来壮声势。
那可是文丞相的绝命诗!
苦也!
“稍后,接舷交战,我等皆需勠力向前,不得畏缩退后。”陈衷纪没有理会这个破落书生,眼睛扫向船上的海盗,“夺了船,抢了银子,人人有份,回到岛上后,我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掳来的妇人也尽情耍玩。要是有人敢临阵脱逃,把兄弟们的命卖给对方,可莫要怪我翻脸无情,拿你的脑袋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