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就到,这处拂月楼位于京师最繁华的街道,但凡有何盛事都是最佳观赏地点。
下方一行队伍行过,最前面的人胸前别着个大红花,春风得意向四周群众招手。
“这就是今年的状元?”
薛澜也在盯着看:“应该不是,今年的状元是个药罐子,估计骑不了马。”他有兄长在礼部任职,对于一甲多少有耳闻,“听说很有才学,还是颜家的人,圣上正有意提拔呢。”
颜家先祖是当年的开国元老,也曾有过权倾朝野风光无限的时光,到了近几十年不知怎么就没落了,后来还跟一宗科举舞弊案扯上了关系,当家的下了狱,自此整个家族都衰败了,不少宗室子弟都离京返了乡。
要不是今年这个颜家的新科状元,也很少有人能想起来当年鼎盛一时的家族了。
陆昭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变故不感兴趣,对新科状元也没什么兴趣,不过看个热闹。
她只对手里的弓箭有兴趣。
在学堂里就御、射二科出色,其他都是勉强合格,尤其礼乐。
“我五姐快出嫁了,嫁给曹家那小胖子。”
陆昭顿了一下:“五姐姐喜欢的不是那侍卫吗?”他二人还帮忙传递过信物。
“我爹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侍卫的。”
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司空见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棒打鸳鸯。
她没法对别人评判什么,不过,陆昭往后靠着,一手支在弓架上,做了个朝向天空瞄准射箭的空势,好像那处就有她的假想敌,定要打破束缚一切的阻碍。
“我若瞧上谁,哪怕是贩夫走卒,哪怕是黥面囚徒,我爹可管不着!”
国子监两派对峙,争斗不少,实质上,七皇子大多落于下风。陆昭跟薛澜,一个胆大妄为,一个诡计多端,凑到一处是双贱合璧,这京师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也没有他俩做不了的事。肖岑最擅长的告御状也没用,皇帝听多了还会训斥他,要与四大家族的人和睦相处。
拂月楼一事肖岑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两天做梦都在琢磨报仇的法子。
这日下课陆昭被留堂,昨天她堂哥那边带回个僧人,据说刚从扶桑远行回来,她自然感兴趣地问东问西,该看的九章算术一个字没看,下午上课时被博士一提问,可不就傻了。
抄完手中要罚写的篇章,屋内焚香已快燃尽,静谧的厅堂能听见清晰的搁笔声。
简单收拾了下课本,她腹中饥肠辘辘,只想赶紧回家吃饭,拉了门却拉不动,再使劲还是拉不动。
拉不动也不奇怪,外头一串粗壮的铁链拴着,顶头还挂了个大锁。
这么无聊又没创意的恶作剧,就只有一个人做得出。
陆昭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窗,东拉西拽将课堂中的书桌堆砌到一处,迭到天窗的高度,小猴子一样灵活地爬上去。
从天窗出来,沿着屋顶一路爬,爬到拐角的地方,她记得这处有台阶,会垫得高一些,纵身一跳结结实实撞上下方一个人。
鼻尖有很淡很淡的味道,不像是任何香囊的味道,不同寻常地好闻。
那人被她压在身下,喉头溢出一声呻吟,可见撞得不轻,良久长指轻拍了拍发愣的小姑娘,却是温声问道:“摔疼了吗?”
她不是摔疼了,她是看呆了。
廊檐的琉璃灯燃着,清冷光亮落在这人面上,秋月之容春晓之色,光映照人。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从来只嫌诗词拗口难读,现如今才知心头百转千回,尚不可言传一二。
薛澜翌日到了书院才听说陆昭被留难之事,等到骑射课找到机会过来说话。
“那小子今天没来上课啊。”
陆昭食指微动,羽箭脱弓正中靶心。
看得他咂舌,这家伙都两根手指就行了。
薛澜向来不喜欢任何会流汗以致影响他翩翩公子形象的活动,索性撑着长弓偷懒:“要不要报复回去?”横竖她一句话,给无聊的念书生涯添点作料。
长箭划开空气,笔直插入前一箭戳在红心,第一根箭裂成两截。
陆昭回眸,运动太久额头沁出薄汗,面颊泛着红润光泽。
“阿澜,我看上一个人。”
话音爽朗轻快,毫无少女的羞涩扭捏。
薛澜怔了一下:“男的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