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再述。”
沉从文佝偻着身子,亦步亦趋,缓缓向着宫外走去。
“陛下,您刚才的言语……”
黄锦颤颤巍巍的,轻声开口。
武德帝负手而立,抬眼望向远处的背影。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
“垂拱而治?”
“哼,说好听点,那是威加四海,令行天下。”
“可说难听点,那就是君臣共治天下,士大夫高高在上。”
“可这万里山河非朕一人之国,亦非百官之私,乃是亿兆生民共同蕴养,凭什么要朕留在这弹丸之地,不见苍生。”
“他们都老了,心里只有那些权谋利益,这样的人,用起来不顺手,给个由头让他们自行隐退。”
“若是拼命杀敌,前程旧事,过往不纠,若是虚与委蛇,那就老账新账一起算。”
黄锦躬身不起,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讷讷不言。
武德帝转身离去,“说。”
黄锦急步跟上,“陛下,朝中还是有忠臣良将的。”
武德帝停下脚步,抬眼望向苍穹,“时间不够了,我能察觉到日晷转动的轨迹。”
黄锦不明所以,陛下答非所问,意思也是晦暗难明,改日前往皇陵,去问问冯公公,他应该知道一二。
眼神扫向远处的日晷,这东西不是一直伫立不动吗?
秦府之中,二人相对而坐。
“你今年应该有九十了吧?”
沈从文颔首点头,“刚满九十。”
秦颂亲手送上茶碗,“去边关吧。”
沈从文身子一怔,茶碗叮当作响,认命般点头。
“好。”
“不问为什么?”
一道苦笑之音,闷声响起。
“陛下朝气蓬勃,而我却不思变通,哎。”
秦颂出声提醒,“陛下不是先帝,他做到了历代先帝都没能做到的壮举,突破天地桎梏,得享大道长生,心中的野望,自然也不是历代先帝能够比拟的。”
“咱们这些老臣,若是顺其意,听其命,还好说。”
“可在这大争之世,不思变通,拖他后腿,陛下也会雷霆震怒,降责于我等。”
沈从文急声说道,“陛下就能确定,自己走的路,一直都是正确的吗?”
秦颂放下茶碗,“至少从目前来说,没错。”
双眼之中放出森冷的寒芒,“你敢以自己的文宫发誓,让陛下垂拱而治,没有私心?”
沈从文期期艾艾,不敢多言。
秦颂好似聊着家常一般,“你有四子九孙,最小的孙子,今年刚刚参加科举,成功晋学翰林院,年长的那位,更是有了四品官身,为官一任。”
“我说的没错吧?”
沈从文大汗淋漓,满腔的正气,霎时消散一空。
“秦兄莫再言语,明日我就向陛下请辞,前往山海关处。”
秦颂淡然开口,“灭妖城。”
沈从文大惊失色,“那里可是人妖大战的前线。”
秦颂神色淡然,“去不去,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