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样该死的天气里见到这样一个孩子真是奇迹。他脸上已经红肿,脚上的鞋已经一大半裸露在外,衣服上都是凝干的血。甚至即使这样他还牵着一只小狗。若是在平常我还以为是一个杀了人的小鬼,但这毕竟是距离县城几十公里的郊外,只有我一个人,索命,呵呵,来夺我的吗,也好。毕竟父母不在了,妻子女儿也离我而去,活着只是承受着相思之痛。甚至连饥饿都不足为惧了。结果他直接倒下来了,我便感觉把他带进来。
噼啪。
清脆的柴火声,带来了一丝暖意。我这是已经死了。抬头是陌生的天花板,还有陌生的脸庞。脚已经开始解冻,疼痛席卷而来,一瞬间只觉得天花乱坠,又晕过去了。这里可能就是大人说的天堂吧。至少在这里很暖和。到头来自己还是死了。
不知是多久,睁开已经模糊的眼睛,是一张大大眼睛看着我,我吓了一跳,从床上起来,脚一落地又疼起来,钻心的疼痛让我感觉这很真实。
四周是砖砌起的墙,墙壁上是骇人的几条抓痕。蜘蛛网在屋顶挂着,上面的蜘蛛似乎随时会掉到我脸上来。木桌、木椅、木床,这些正常家具还算完好,只是他们脚那本来都是缺的,好像用别的木头弄上去了。如果说之前看见这样的小屋我会觉得是山里的妖怪,但现在看见这屋子总感觉要亲切不少。
还有蹲在我面前的这个大叔,胡子拉扎,一身旧的棕大衣,手上的老茧很大甚至还有的破了,脸上挂着我看不出的淡淡笑意。
切,小鬼,你昨天晚上闯进我家做什么啊,不老实交代杀了你。
他大概觉得能用杀这个字唬住我,但对刚经历生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抱歉,那个大叔,我的爸爸妈妈不在了,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就走到这里来了,麻烦你照顾一晚真是添麻烦。
礼貌迅捷的回复总能让人迅速产生好感,大叔眼中的警惕小去了,但还是不满一个孩子住他家里。
呵,那么大的雪你自己走过来的。要不是老子住着,你这小鬼头在哪里倒下都不知道哦。
他戏谑的笑着,但我还是感受到了语言里的关心。
大叔,你可以让我在这里住下了嘛,我可以帮你干活,甚至可以当你的柴烧。求求你让我住下,我不想孤零零死在外面。
他顿了顿,或许是太久身边无人的静谧让他本能地想要一个人和他说说话,但思念的痛苦又在压迫着他本该想活着的心。
还是帮帮这孩子吧,毕竟孩子蛮可怜的,也算是弥补我的遗憾吧。
嗯。嗯。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把你拐跑嘛,这么小个身板,估计风一吹就飘走喽。
不会,大叔我觉得你挺和蔼的,不像坏人哦。
孩子的想法总是很简单,呵呵,或许吧,看起来自己还有段时间好活,至少到这孩子能独立。
小鬼,我叫吴天宇,你就叫我吴叔吧。
不,我觉得应该叫天叔,毕竟天很大很广。
你个小鬼。
以后的每天就是和天叔一起劈柴,抓山野,做以前想不到的事,有时能和大叔去集市逛,天叔的手很大总能给我安心的感觉。大叔还让我上学,但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钱。然后的9年皆如此,我在学习中学会生活,学会怎么自己一个人生存。很幸运的是虽然成绩不理想但还算可以,我上了我想上的高中。9年时间很快,我也找到了我喜欢的职业,写作。能够自己独立。
和天叔度过的最后一小时,是在火车站度过的。两个大男人愣是一句离别的话都说不出口。旁边的天叔反到是哭了起来,像孩子一样。
天叔,你胡子又长啦,我来帮你剃吧。
天叔,你最近气色不好,早上我一个去劈柴吧,你在家里好好歇着。
天叔,我在写书,你文笔好不,教教我呗。
天叔。
与我的生活已经让多年独来独往的他得到了温情,他也曾想把我当个小狗,只需要给吃给暖的存在,但看来他并不是这样想。那些美好的回忆在脑海中闪去,终将变为过往的泡影。
嘟嘟。
火车进站了。
我站在台板上。
我何尝不想哭呢,但自己必须经历这些,成长起来。我便释然。
天叔,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真的感谢你给我的家。过了年,我还会回来的。
一个眼神,结局已成定局。随着火车的启动而消失,我告别了灯火通明的火车站,带上天叔给予我爱,继续行走于世间。
我好像梦见天叔了,还梦见最后天叔舍不得的眼神。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在我搭的帐篷里,不对好像是南生搭的。我摸着头醒来,第一眼是旁边打字的南生。我居然会有突然想要去抱住她的冲动,感觉拍拍自己的脸清醒。
醒啦,以为你睡死了。
果然是那个南生。
走吧,去找晚饭吃。
我伸了伸懒腰。
或许吧,我真的有了能够救赎我的存在,互相关心互相安慰,理解对方的痛苦。那些美好和痛苦都会推动我,再次屹立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