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
王虎最后一句点睛之笔把白灵筠笑崩了,倒进沙发里直抹眼角挤出的眼泪。
在东四盟,声调的抑扬顿挫有他们独特的使用方式,就比如“没”这个字,在不同语气里的读音也不尽相同。
问:吃了没?
东四盟人答:妹有呢。
又问:咋还妹吃呢?
东四盟人又答:没做好呢。
“没”与“妹”的声调转换全看当时应用的场景,出了东四盟地界的确会引发听音上的误会。
胡莱虽然老家在东四盟,但打从他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南方,后来科举制度废除便一路北上讨生活,若不是家中母亲久病缠身,生活艰难,他也不会离开宛京来到黑省。
一来的确是降低生活成本,二来也是打算变卖此处房产,凑些银钱寄回家中给母亲抓药治病。
胡莱见白灵筠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今日搅黄了正金银行的开业仪式,砸烂了矶谷蓝介的狗蹄子,气黑了冈村智也那张老橘皮脸,桩桩件件,一个比一个令人通体舒畅,如此天大的幸事,痛快至极!当饮一大壶!
王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明白少爷与胡先生笑什么,但见大家都这样高兴,嘴角不自觉的就扬了上去。
胡莱笑累了,歪在沙发上,带着酒气发出感慨。
“《纲目拾遗》记载,沥青又名松脂,以松脂入药,外敷可治疥疮、皮癣,具收敛止血,消肿解痛之功效。《武经总要》中又提及火药制作方法,硫磺一十五两,木炭末五两,沥清二两半。同样的东西,左可入药治病,右则装硝要命。白少爷,如若您是那松脂沥青,当选左亦或择右?”
白灵筠坐正身体,拢了拢大氅,囫囵答道:“我选择修路。”
胡莱没听清楚,拧着半截身子问,“您选什么?”
“修路。”
白灵筠掷地有声的说出那句名言。
“要想富,先修路!”
沥青当然得铺路。
胡莱愣了愣,良久后轻笑出声,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向白灵筠行了个标准书生礼。
“白少爷一语点醒梦中人,时候不早,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白灵筠起身相送,行至门外才发现夜色已染,回头让王虎拿了气灯出来给胡莱照明。
“天冷路滑,先生慢走。”
胡莱拱手道谢,提着灯转身离去。
昏黄微弱的光晕下,胡莱脊背瘦削挺直,发丝逆风飞舞。
不多时,巷道里传出恣意豁达的吟唱。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望着胡莱渐行渐远的背影,白灵筠轻轻吐出一口气。
“回吧。”
胡秀才学问是顶好的,但此人颇恃才傲物,不屑于世俗,高不成低不就,活成了夹生米饭。
刚刚他借着酒气从《岳飞传》说到《本草纲目》,最后话锋一转又提起《武经总要》。
自松脂入药跨越沥青炸药,究其事物本身,无非是在从医从文与救国救民中徘徊纠结。
胡莱的纠结,他不能感同身受,更无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