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头斜眼看了眼吕牧原,问:“才回来拿钱?是那间铺子的老板涨价了吗?”
吕牧原心里有些感动,心想爷爷就算每天酗酒还能记得今天是他攒够月钱的日子。
他用手语说道:“被郑宏志先买走了。”
紧接着,他比划道:“刚刚屋子里有人吗?”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我看到两个影子。”
“窗户漏风吧。吹动了蜡烛。”吕老头摊开手,“不然谁会来咱家?”
“我担心……”
“担心郑宏志报复?”
吕牧原的手停下来,面色惊讶。
他看着吕老头,等着对方解释怎么猜到的。
“显而易见,他一定有求于你。”吕老头摆弄着桌上破烂的烛台,悠悠开口,“那小子挺好面子,所以说话不直截了当,爱绕弯子,还总是管得太宽了。你俩以前不对付,他定然不愿意求你,也知道你不会答应他的请求,才用这种办法。所以,他想要什么?”
“我采到了悬丝草,是很宝贵的药材,可以延年益寿。”
吕牧原写下“悬丝草”的字样,他不知道这三个字该如何用手语表达。
吕老头看到后,狠狠抽了口旱烟:“那你就给他呗。”
“那是我准备给你的。”
吕老头满不在乎:“我活不了多久了。给他就行,开你的店,把我的灵位放得高高的。”
“我希望你活得久一点。”吕牧原的手语比得很坚定。
“我希望,我死前能看见你过上好日子。”
“我知道。”
“嗯……”吕老头看着吕牧原的表情,知道这孩子在这件事上是不准备让步了,于是说:“那就趁早熬制吧,我也想活得久一点。”
吕牧原却摇摇头。
“什么意思?”
“宁小谣欠了郑宏志家的钱。如果她的爷爷康复了,兴许能救她。”
“嗯,他爷爷是八品高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吕老头点点头,好奇问,“你想把悬丝草给她?”
“不。我今晚要再去山里一趟。”
“为什么?你都几天没睡觉了?”
“悬丝草有两株。一株还小,我没采下来。今天再去看看,没准药效已经足够了。”
吕牧原写完,看到吕老头抿着嘴点头后,转身就要走了。
忽然,吕老头又把吕牧原叫住。
“牧原,你做得很好。虽然别人叫你驴崽儿,戏弄你说话口直心快,但你看,这小小的镇子里,我,郑宏志,宁小谣,已经有这么多人需要你了。哑了就哑了,你有一些别人没有的力量。”
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吕牧原纳闷地回头。
吕老头走向灶台,似乎要准备自己弄点菜:“别比划了,快去吧。人老了,话多很正常。”
好吧。
吕牧原回屋后,稍作休整,就再次出发了。
天已经黑了。
吕牧原向着镇口的方向,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很快来到镇子的西门。
凤扬镇的城墙是土墙,不高。
月下,一个黑黑脏脏的老头,蹲在镇西口的大树下。
他正是前些日被黎财踹了一脚的老疯子。
他大概有九十岁了,比吕牧原见过的所有老人还要老。
镇子上的人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很老了,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总是呆在这里,浑身的污垢,整天胡言乱语,智商只有五六岁小孩那样。
于是,老疯子,就成了他在镇子上最初的名字。
如今,老疯子正佝偻着身子,瑟瑟发抖。
吕牧原经过他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吕牧原困惑地看向老头。
怎么了?老疯子?
吕牧原冒出这个疑问,却没有写字。
老疯子既不识字,也很难沟通。
但吕牧原没有抽出手,而是耐心地等着看老疯子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老疯子却只是说了一句话。
“镇子要被吞掉了。”
老疯子昂着头,恐惧地看着吕牧原,口水止不住流淌出来。
吕牧原的心却跟着抽了一下。
因为老疯子浑浊眼珠里的恐惧,仿佛要溢出来了一样。
虽然不知道老疯子的意思。但他那种恐惧的目光,仿佛真的已经吞没了这个小镇。
“镇子要被吞掉了。”
老疯子再次重复着。
“镇子要被吞掉了!”
“镇子要被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