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皇上是不可能屈尊到牢房那么阴暗的地方,他们是在一个小院落中见的面,屋子中不算脏乱,反倒是干净的很,摆件也不少,看起来颇像是外头闲云野鹤那样的人住的地方。
德妃只不过是短短住在牢房几天,却像是老了几十岁,面容憔悴,双眼无神的凹在眼窝中,整个人瘦了几圈不止。
平日里小心养护的指甲不知何时断了,残甲中都是脏泥,放在平时德妃定会恶心嫌弃到不行,可眼下她什么嫌弃的资格呢?
她已经不是德妃了,皇上这次没有像处置庆妃一样,保全了她的命和位分,德妃是完完全全被噬夺了一切,进宫多年到最后什么也没挣来,身份地位不在,富贵无极的日子也不会再享受了。
皇上眼前的她,只是栾家的一个女儿,不是皇上的妻子,也不是宫里什么有头有脸的娘娘,更不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太后,她是栾斐嫣。
落差之大,一时间打垮了她,现在的她魂不守舍,像是一半命都随着过去丢失了一样。
栾斐嫣这个名字,从她出生到如今,一直陪伴着她,可今天的她,却不愿叫这个名字了。
她喜欢德妃,德这个字可以充分形容她的好,这个封号最适合她了。
但她只是栾斐嫣。
“齐太医已经招了。”皇上开门见山的说“齐太医说你让他配毒,配那种不容易让人发现诊脉还真不出的,先让舒莺以身下毒,再毒害贵妃,还有栾家那几个签了死契替栾斐成卖命的,将你们指使他们杀害莲鱼一家的事吐了个干净,至于为什么要杀害与你们无冤无仇的莲鱼一家,想必你比朕清楚。”
能不清楚吗?若不拿莲鱼家人的性命威胁莲鱼,她怎么可能会做出刺杀三皇子如此可怕的事?
她的嘴角动了动,但还是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桌角,桌子的另一边是皇上,是她曾经日思夜盼的人,可如今,她却不想见了。
“怜戏台有个叫椿俏的舞姬,她死的蹊跷,本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宫女自尽案,可潘振安查过之后发现,居然与你还有关系。”
栾斐嫣诱惑椿俏,让她在年宴上使出浑身解数,目的是让皇上喜欢于她,这样可以更好的拿捏皇上,还可以降低皇上对姚楚汐的喜欢。
杀死书缘的那天,她心中没着落,怕椿俏那个丫头把此事泄露出去,便对她也下了杀手。
潘振安只查到了一点点,后来顺藤摸瓜,口子越扯越大,就这么查了个清楚。
听皇上说起了这事,栾斐嫣自嘲的笑了笑,声音沙哑的说“是我蠢笨,那么些新进宫的姑娘你都瞧不上眼,何况她一个怜戏台唱戏的呢?”
皇上也不气她此时对他的不敬,接着往下说“栾斐成在宫外干下的错事也不少,连造假钱的事都敢干,经他手死的老百姓数不胜数,就大前天,他还抢了一家农户的小女儿强行收房,那小女儿才不过十四岁。”
这些话,如今都进了栾斐嫣的耳朵,但什么也没留下,全冒了出来。
栾斐成如何,干她何事?现在想想,她能走上这一步,又何尝不是栾斐成害的?
“至于你母亲,在栾斐成做完坏事后还帮着隐瞒,曾有一次他踹掉了自己妾室的孩子,在那女子奄奄一息的时候你母亲竟派人将她扔到了府外的枯井中,心肠何其狠毒?腊月寒天鹅毛大雪,竟就这么让一条人命冻死在了外头。”
那妾室的尸体是官兵在搜查的时候查到的,栾府后头是一片园子,也归栾府管,平日里一般老百姓也去不得,在那儿毁尸灭迹是最适合的。
找到尸体时,已经腐烂的看不出了模样,尽管是冬天但眼下也到了快开春的时候,所以尸体的个别地方已经脱离了,只剩下森森白骨。
连着拷打了三个家丁,才有一个人说出了那女子的身份,原来那女子也是栾斐成从外头抢回来的,破了身子就不愿要了,又不能赶回去,怕坏了栾家的名声,就这么拘在府里,一步也不许她出去。
大多被他抢回来的姑娘都是如此的命运,深更半夜的将人绑回来,有的人家发现女儿丢了都不知道是何人抢了去,连报官的报不得。
后来那姑娘有了孕,还想着回自己家,栾夫人拿出了一家主母的架子打了她两个巴掌骂了她几句,可能也是觉得命运不公的原因,那姑娘恨的厉害,就咒骂了她一句,正巧栾斐成从外头进来听见了这些,两脚下去那姑娘就就见了红。
看孩子没保住,栾夫人觉得也没必要再留着她了,就派人将她扔在了外头的井里。
当潘振安将这些如实回禀皇上时,气的他呼吸急促,当即摔了一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