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二十五年,明东小国天机城。
严冬至,风霜雪,十年一龙灾,命贱不如一斗米。
凄惨声消失许久的小镇上空,厚重的乌云像倒入清水内的浓墨,让压抑死寂的街道多了份灰黑,呼啸的冬风夹杂着些许露霜,冻烂了人的心。
城内的街头巷尾之中,一些房屋已遭人掠夺,踹烂的木门随风摆动碰撞着墙,路面上有摔碎的罐子杂物,也有被雪掩埋一半的冻僵死尸,城中便是如此景象,更别说城边与周围村落会是何等凄凉。
昔日繁华的贸易城镇,因十年一次的龙灾,而成了人间苦海,唯一不变的,则是豪绅宅院内的糜艳酒池,穷奢极欲,饿疯的难民却只能掠夺被欺压惯的百姓。
一间破旧的房舍内,五岁的小王寒窝在邻居姐姐雅姑的怀里,虽有暖意,弱小的身子骨却还是不自觉地颤着。
“雅姐姐,我好冷好饿,想吃鸡块热汤面,阿刀叔跟水娥阿姨还没醒来吗?”小王寒声音颤抖着,清鼻涕已经到了嘴边。
雅姑双眼泛红,擦掉他的鼻涕,声音已然哽咽:“小寒,我爹娘不是睡着了,他们是被先前抢东西的坏人打死了。”
二人面前,有两具被碎布遮掩的冻尸,流淌的鲜血冰冻住,盆内,小小的火炭堆就快要燃尽。
“死不是再也看不到了吗?他们说我娘生我的时候便死了,所以我才没有见过我娘亲。”
雅姑强忍住没哭出来,颤颤说道:“傻弟弟,都是一样的。”
似乎听懂的王寒哭出声来:“爹爹一直没回来,是不是也是死了?雅姐姐,我,还有你,都不想做没爹娘的孩子。”
“小寒莫哭,王叔是去寻矿脉了,他临走前给了钱财,嘱咐我们好生照顾你,说是只要等到他回来,做出了新式铁器,就能让小寒过好日子了。”雅姑安慰着王寒,同时也在给内心一个希望。
“可是爹爹好久没回来了,起码有六个月头了,我都记着,我不想过什么好日子,我只想跟以前一样。”
王寒委屈哭喊,雅姑不停用袖子擦拭他的泪水,嘴里不停安慰。
只是安慰着,动作缓缓停下,她心里也没了底:“不会的,有他那位在江家做管家的结拜兄弟陪着,不会有事的。”
不多时,大门被推开,一位男子闯了进来。
大风迎面,吹得二人发丝披乱,盆内热灰半凉,小王寒被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得止泣。
这人双肩披着避雪蓑衣,腰挂单刀脚踩棉靴,单断眉,嘴有疤,一副捕快打扮,不过他脸色阴沉得不像活人,肩上的碎雪寒气在他停稳身子时散开,冷了暖意,冷了人性。
抬头,眼带泪花的雅姑认出了那人,正是前不久新上任的捕头卫仲,自己跟爹爹去酒楼拉弦讨口时,便见过他。
“你这妮子便是雅姑吧?年芳十岁奴裔无姓?”卫仲问道。
雅姑并未诧异,自家是奴隶后代的事情在天机城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此时寻她必定不是好事,想到这难免心慌,直到卫仲的一声怒哼才回过神,但也是默默点头,不敢言语。
卫仲瞟一眼身旁的冻尸,漫不经心地说道:“龙灾乱世,你爹娘又死了,与其留在这冻饿,不如把你卖给修仙的道人做弟子如何?”
“啊?”雅姑下意识紧紧抱住小王寒,丝毫不犹豫:“我还有弟弟王寒,我要陪他等到王叔叔回来。”
“这可由不得你!”卫仲面露不悦之色,向前数步,拽起雅姑便拖着要走,举止十分粗鄙。
小王寒见状,忙起身哭喊:“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姐姐!”
许久未进食的他,浑身发软,尽管不懂发生了什么,小王寒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咬在了卫仲的腿上。
卫仲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被咬的腿稍微一用力,小王寒整个人被甩出去,撞在了木柜上。
不过小王寒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身体无力再难站起。
雅姑连忙抱住卫仲的腿:“官爷,他还小,别伤着他,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一定要是我?”
卫仲白了眼,说道:“先前已经有人测过你是有修仙资质的,如若不是这样,我才没耐心跟你磨蹭。”
“官爷,我听说做仙师的弟子,没一个能回来的,王寒他还小,需要人照顾。”
“需要照顾?”卫仲摸到刀柄拔出寒芒钢刀:“杀了他,不就得了。”
听闻,雅姑抱得更紧,连忙哀求道:“不要伤他!官爷,我走,我愿意跟你走,只是希望卖给仙师真的是做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