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挂疏云,泠泠月色霜染天。
风寂人动,望着熙攘放学的人潮,姜晚托腮倚靠在廊道上,有些百无聊赖。
高一二年级的学生上完第二堂大晚自习就可以放学,正好9点20,暑假前的她也是其中一员,原本已经作好高三好好努力一下的准备,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不得不在廊道放空自己。
她看得出来,母亲早就后悔了,只是没有台阶下。
司机给父亲开门时,母亲就注意到了他的到来,若不是对这次见面的重视,她哪会穿裙子?
晚餐以这样意料之中的基调弥合。
姜晚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三观也受到了极大震撼。
父亲的级别很高,三四层楼都不足以形容的那么高。纵然如此,在她初中的时候,面对分开跟谁的诘问,她还是毅然放弃了优渥的生活,选择跟眼圈红肿的杨清澜离开了繁华大都市,来到这里。
初时,她也鼓起志气要好好学习,越到后来,才感觉原来妈妈演绎的是女人特有的言不由衷。
最明显的,每次过年她都不让父亲过来,情绪激动地把他关在门外,在回老家跟外公外婆团聚时遇到也不给好脸色,却从没提过要搬离这座离山城仅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小地方。
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懂事,本就早慧的姜晚愈发察觉到这个事实,终于在杨清澜越来越明显的试探中明白,母亲真的后悔了。
从此,黑白不再是黑白,对错也不再是对错,混淆还是模糊,她也不清楚。
泾渭分明、斩钉截铁?不过只是笑话而已。
母亲当然不容易,一人独居,努力打拼,姜晚看在眼里,也为之憧憬。
但此时,她竟有种想要堕落和放纵的冲动。
【你们分分合合演绎着各自的挣扎与折磨,我夹在其中算什么呢】
纵然母亲无比呵护关注着她,父亲也从没忘记关爱自己女儿的生活和学习,跟教育局领导和校长都打过各方面招呼,但姜晚知道,自己在这场拉扯戏中,从来不是主角。
她决计不信父亲痛改前非,从前就没有,随着这些年晋升,愈发不会,更悲哀的是,她知道母亲也不信。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某些交际圈、前呼后拥的奉承、无微不至的服务、睡着的梦话醒来便能实现,这一切带来的不仅有物欲,还有被尊重和被需要的价值实现,太多的贪恋和不舍,牵制——钳制着美貌不断老去的女人选择。
杨清澜从来对女儿继承自自己的美貌不以为意,反推崇于她的嗓音,但竟接受不了自己容颜的逝去,不断用其实还算不错的收入维持着高频保养和轻奢生活,然后逐渐捉襟见肘。
她以为母亲会是那种伟大坚韧的女人,也曾以为父亲是世上的英雄,而今经受两度偶像破灭。
现在看来,甚至不如下午推门而去的那个夕阳背影洒脱决绝。
念及此处,瞳眸翦影微微跳动,如河流奔涌向校门的人潮中,那个轮廓熟悉的背影再次跃动到视界中来。
“阿晚你在想什么?”
赵思洁放开挽着小姐妹的手,从她们怀里抢了一包薯片就朝姜晚走来,好奇地看着今晚明显有心事的好友。
“看有趣的学弟。”
姜晚笑眯眯道,看着那个遥遥的身影走到校门口,然后停了下来,久候的偏红短发女生飒爽地同他打了招呼,就要坐到后座去。
那就是宁昔?
赵思洁朝她看去的方向眺了两眼,却什么也没看到,狐疑地回头又看了看她,发现闺蜜刚刚脸上眯起的笑意没有了,只是眼睛仍然眯着。
“阿晚……今天是周日,你是不是……”
“思洁,我可能第三节晚自习要逃个课了。”
赵思洁没有管学弟之类的云里雾里谜语,相识多年,她知道小姐妹的性格,一定是有什么重大变故才像今晚这样反常,连着两个晚自习都显得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