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出门,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一路上,他听说原先死了女儿的那户人家搬走了,说是要去家乡好好找个地方安葬。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以后说不准还要搬,葬在哪儿都不合适,还不如回家,葬在老家,以后也常能看望。
李成龙没想到这事情就这么草草收场,他以为,被害者的家人还要纠缠几个月,他提着一袋子东西,站在第一栋,他抬头,像之前黑衣男人看着他一样紧盯着四楼。
女孩家在四楼,四楼不高也不低,房租很便宜,大概四五百块钱。
他们一家一大清早就起床,早上七点,他还在睡梦中,对面那栋楼里就传来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朝着家里的两人大喊一声,“我上学去了。”然后就是劈里啪啦的下楼声,她疾步奔跑下楼,生怕迟到,偶尔中午还会回家吃早餐,下午回家吃完饭,只是李成龙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大多数时候,她晚上也不在,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然后欢快地唱着他没听过的歌。
周围很乱,开着摩托车的人大晚上在不远的马路上疾驰,车子的轰鸣声伴随着一群十几岁小孩的尖叫,吵得人不得安宁,甚至,这里还成了一群瘾君子的窝。
对于小女生来说,这些危险的东西,恰恰充满着诱惑力。
所以李成龙理所当然地将她认为是那种不听父母管束,成绩稀烂,每天一下课就四处找人玩,抽烟喝酒欺负同学,还和那群二混子一起彪摩托车。
偶尔,闲来无事,他会看看女孩的家住哪儿,这可能也是他整日里唯一的乐趣,只是他从未见过她,欢快的充满朝气。
就在他愣神之际,突然,他盯着的那扇门从里打开了,一个憔悴的女人在门口放了一袋东西,随即又关上了门。
他见有人出来,仓皇失措,连忙低下头,不让她看他的脸,学校的铃声响起,他踏着慌乱的步伐,直往二栋走。
“哎,看点路。”他走的匆忙,不小心撞到个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就慌张地走了,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怒骂了一句,“什么人啊,都不知道道个歉。”
“这年头真是怪事儿多,这么热的天还穿这么长的衣,也不怕热死!”
阴阳怪气几声后,她这才罢休,李成龙已经走进了大楼,女人的谩骂声响彻在整个小区,大白天,几乎没什么在家,就算都在,也没几个人想管。
他上了楼,大楼很安静,偶尔能在楼梯间听到播放电视的声音,他对电视没兴趣,对新物品几乎都没兴趣,甚至连购物的心思都没有,他上半辈子苦,钱都是一笔一笔攒下来的,不舍得乱花钱,但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和别人打交道,他这辈子,沉默惯了,就连同行的打工人,他都没说上过几句话。
走到五楼的时间并不长,这回他仍旧站在门外朝着对面那栋楼看了眼,眼神一凝,只见一个女人站在窗户边盯着他看。
她们一家不是搬走了吗?
他迅速收回视线,佯装什么都没发现,随即打开门,走进屋内,关上门的最后几秒,他透过余光,看着那个女人仍旧站在窗口死死盯着他看。
李成龙垂下头,说不害怕,是假的,关门的手不受控地剧烈颤抖,最后一下,他几乎是用着全身的力气才关上。
手上提着一袋子菜,还买了一些肉和两瓶啤酒,啤酒是男人的最爱,都说一醉解千愁,他又何尝不希望喝的烂醉如泥。
他打开灯,随手将菜放在桌上,从中拿出一个白萝卜,这是超市里最便宜的菜,一块钱一斤,这一整个再煮点饭,够他吃一顿。
咚!咚!
“我知道你在家,能不能出来。”
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随即响在门外,这声音李成龙听了好几晚,一开始是小女孩失踪,她哭了一整夜,白天醒来后,一边找人一边哭,有一次她拉住李成龙,拿着手上的寻人启事,一遍遍问他,“你有没有见过我女儿?”“你见过吗?”“她不见了。”“才十三岁。”“她穿着一条条粉色短裙,红色的衬衣,还有一条黑色丝袜,背着的是红书包,在晚上也看得清,你见过吗?见过吗?”
他强硬地将女人的手从身上掰开,瞅准机会,加快步伐,转身就走,也是那一天,他站在下水道的井盖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的照片。
“拜托你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女人在屋外用力敲着门,他站在门后,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双手颤抖,狠狠咽了口唾沫,最终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一拧。
“抱歉,我什么也没看到。”
李成龙不敢看她,他将头撇过一边,尽可能不和她产生对视。
“你走吧,我真的没看见,那天我很早就回屋了。”
“你撒谎。”女人尖声怒喝,“我看到你家...根本没开灯。”
李成龙摇摇头,立刻不耐烦解释着道:“我在家也基本不开灯,一般八九点就睡了,大晚上的谁还往外跑。”
“别推了,你走吧,我不知道。”
“啊~。”女人崩溃地坐在地上大哭,“我到底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么对我。”
“啊~”女人的哭声,吸引了邻居,老头老太太把门开出了一点缝隙,一瞧,是前不久才丧女的女人,他们打开门,先前的话,他们也听见了,老太太走到女人的身边,一脸无奈,“哎~别人没看见也没办法,这遇到这档子事,也没办法你说是吧,现在最好是先把女儿安葬,对了,听说你们一家回去了,你怎还在这儿呢?你也真的是,最后一面了,应该好好陪陪她才是,怎么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