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看破红尘不道破,背运交加念弥陀。
小生残喘度日月,谁人驻足愿听说。
一塘荷叶戴粉底,喜鹊飞枝叫喳喳。
不是我辈同道客,同道何必唱情歌。
上回说到和尚给戴千岁出了个主意,又与老道三人开始分开执行,戴千岁见了洛阳城的赵讳赵老道,才一过招,就觉得那赵老道不是凡人。话说赵老道老早就知道,那戴千岁就是天生的一对阴阳,纵是自己有通天的本领,又怎么能跟他正面对抗,如今这戴千岁找上头来,也是天意弄人,避是避不开了,倒只能静观其变,善加周旋便是。
洛阳元宝店门口一见,这戴千岁觉得与赵老道投缘,便请他到酒楼吃酒,赵老道也是乐意奉陪。二人坐在酒楼之内,一边吃酒,一边欣赏着外面醉人的景致。正值春月,洛阳城里乍暖还寒,早有些小花悄悄盛开,将洛阳城街道装扮得好不富有生机。这戴千岁也是快人快语,饶是宋朝的千岁,却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神人,一面是杀伐果断霸气非常,一面又有那阴柔的手段。戴千岁与赵老道吃酒,全无一个千岁的姿态,竟自给那老道斟酒添菜,两杯过后,戴千岁就说:“今日我找先生,果然有一件心事相求。”赵老道一边吃酒,一边就问:“千岁请讲,老道我能帮上忙的,定不敢推辞。”
戴千岁又自饮三杯,瞧着外面街道繁华,人来人往,抬头又望望天空,几只小燕飞过,回过头来笑道:“实不相瞒,老夫听闻在那汴京城里,赵先生有个女徒弟,是那经营几家当铺的掌柜,N年前,这掌柜恩爱夫君,便在城北置了一块地皮,起了一座佛堂。先生请请请”说罢,又敬老道。赵老道生平尤爱饮酒,与戴千岁同饮几杯下肚,又听戴千岁说道:“只是老夫也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在那依山傍水的地方盖几座庄园,可是有心成事,又不想伤了和气。手下有人献计,这才劳烦先生出面,替老夫周旋周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赵老道听得明白,知道这戴千岁跟自己打明牌,更是不好做作,只得假扮真诚,跟他过招,又饮几杯下肚,这才说道:“戴千岁坦言相告,老道又怎敢扭捏。我那徒儿旧年游历四城,是为修行,如今常年待在大理,丈夫因小人陷害下落不明,她也就再无心修行,只是每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比那常人也多有不如。”戴千岁听得真切,就问:“不知先生这女徒叫什么名字,老夫日后也想有缘拜会。”让戴千岁这么一问,赵老道觉得惭愧,竟然一时间忘记了她的名字,直把戴千岁逗得哈哈大笑,又与老道同饮几杯。
等戴千岁再要问些什么的时候,这赵老道依旧沉浸在回想徒儿姓名这件事当中,戴千岁觉得老道士有点意思,就任凭他在那里思想,自己又一边吃酒,一边看着窗外出神。许有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只是自顾自吃酒、赏景,赵老道还在自言自语:“当年,也是在这洛阳城,那天我照常出摊儿,给人看过卦之后,就来了两个年轻人,男徒弟我倒清晰记得,是叫高得培,可是他身旁的女徒弟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这还真是奇怪,饶是老道我是个神仙,竟然忘记了两个乖徒儿的姓名,真是羞煞我也,不行,我倒要仔细回想一番,这要是让我那些徒儿知道了,岂不会笑掉大牙。”听赵老道自己在那里唠唠叨叨,这戴千岁打起了哈欠,不觉困意上来,随便找了把木椅,倚在椅子上就睡着了,耐心等待老道士回到正常。
突然,赵老道嗷一嗓子,大叫道:“叫咪咪!可叫我给想到了!”他这一声叫唤,就把酣睡中的戴千岁给嚷嚷起来了,揉揉眼睛就问:“先生可是想到徒弟的名字了?”赵老道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跑到戴千岁跟前,一边摇晃着他一边就双目有神道:“千岁啊!这真是一件奇事!你说,怎么能就叫老道我突然给想到了呢!女徒弟名叫咪咪!”戴千岁觉得自己真是遇见了一个神仙,只好附和道:“咪咪?果然是个好名字!”没等再说什么,就让赵老道的举动震惊到了,只见那老道士喜不自禁,扔掉了鞋子,就站在有阳光的地方晒起了太阳,脚丫踩在温暖的木板上,真是好不舒坦,就又夹了一口菜,自饮了两杯道:“千岁,听我给你复述一遍,我跟你说,方才,我是怎么就突然想起来的。我就想着当时的画面,得培跟我说话,他身旁站着一个女娃娃,我就心想,她不能不说点儿什么对吧,我就又回想,她说了点什么呢,你猜怎么着,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正当我想到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咪咪两个字就蹦出了我的脑海,这才终于叫我给想起来,哈哈哈哈,真是太不容易啦!日后,我一定要牢牢记住他们二人的姓名才好,省得再一时忘记,想不起来,惹人耻笑,而且,最重要的是,回想他们还真是件烧脑筋的事情!”戴千岁听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确定无疑了,眼前这个老道士大概率跟自己一样,是两个老神仙。
戴千岁就问:“可否请先生出面,去跟那咪咪谈谈,看看老夫有没有那好命,能买下那块地皮?”赵老道倒是反客为主,变得异常主动,就说:“千岁放心,这件小事交到老道身上,今日醉酒,且容我回家休息一晚,待明日一早,我就启程去趟大理,帮千岁去办好这件事。”听他这么一说,戴千岁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能本能反应连声感谢。等赵老道下了楼,正准备回茅屋,就瞧见一个和尚和老道领着一帮小孩子正在街上玩耍,就有那眼尖的小孩儿瞧见了师傅,远远朝他喊叫,接着一众小孩儿又都跑了上前拜见师傅。二楼之上,那戴千岁瞧着楼下,和尚和老道士又抬头望向千岁,戴千岁摇摇头,他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像两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赵老道跟徒儿们说:“你们怎么跑到这里玩了?我不管你们了,今天师傅我着实喝了些酒,我要先回去睡觉了,谁也不准打扰我!去吧,接着玩去吧。”就有那小孩子高高兴兴地又跑到和尚和老道跟前,嚷嚷着要领奖品,只见和尚和老道只得把手里的小玩意一件件递给了他们,最后索性连包袱全送给了小孩子们拿去。又有小孩子嚷嚷着叫他二人带去看戏,他二人哪里还有兴致,赶走了他们,这才上了酒楼。
来到二楼,就问戴千岁:“千岁,那老道士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戴千岁也是一头雾水,又让伙计换了一桌酒席,跟和尚和老道又吃了一顿酒。席间,戴千岁若有所思,就琢磨:“这赵讳怕不是有意为之,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行,我得叫他们两个一路跟去,倒要看看那老道士耍些什么手段,竟然叫老夫蒙在鼓里,这倒有点意思,哈哈哈哈”想罢自己大笑起来,那和尚和道士吃得正香,也不知道戴千岁发什么神经,也不多问,接着夹菜吃酒不提。
等到了第二天,赵老道果然动身,套马驾车就去了大理。等到了咪咪的住处,师徒二人相见完毕,咪咪就问:“师傅,您怎么来大理玩了?”老道士就把昨日跟戴千岁酒楼吃酒的事说了一遍,咪咪就又问:“徒儿听师傅安排,您老人家做主就是。”赵老道就说:“我以为你还会有些不舍,没想到竟然这么爽快,真是难得。”咪咪就说:“虽说也有不舍,可如今小哥不在,就留下佛堂有什么用处?既然戴千岁有意夺取,徒儿又怎么会让师傅为难。”赵老道笑道:“徒儿果有度量,他戴千岁刁难我们,这是好事,说明阴阳对抗还在温柔阶段,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赵老道又在大理游玩几天,临行前又说:“咪咪不要伤心,一切自有天意。”说完双目凝神,瞧着咪咪的反应,咪咪看着师傅充满灵性的双眼,也不知道他这话里又潜藏着什么样的寓意,但她知道师傅是个神人,自然愿意相信师傅的劝告,可那思念之情又岂是说放怀就放怀的。赵老道告别咪咪,原路回了洛阳复命。戴千岁听后大喜,本意想赏赐赵老道金元宝若干,那赵老道执意婉拒,最后也只好依了赵老道的要求,恭恭敬敬给了他五个交子。送走赵老道之后,戴千岁即刻安排人马,亲自去了趟汴京城,可见,他为了自己庄园梦是有多上心,他是有多喜欢拥有一座座的私家庄园。
再说蹊跷之处,又过了半月,让戴千岁派去盯着赵老道的和尚和道士这才回到洛阳,进了庄园去见戴千岁,才知道千岁已然去了汴京。两个人和庄园里的人都觉得奇怪,那老道就问:“我说,这倒是件怪事了,那赵老道半个月前就回来洛阳了,可咱们一路上都紧紧跟着他,我倒一时间转不过来弯儿了,你倒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那和尚也压根不明白,就把这件事先暂时放在心里,跟老道两个人骑马就又去了汴京赵戴千岁。
等两路人马集合,和尚和老道将心中的疑惑全盘说出,戴千岁也是满腹狐疑,可眼前的地皮就在手上,他也没有心情关注别的事情。领着众人就开始忙活建造庄园的事宜。说来这怪事是一桩接着一桩,不等工人们找齐,这块地皮上曾经种植的鹊婆花全都开始慢慢凋零。有那有心的小伙计瞧在眼里,就替掌柜伤心。可是饶是伙计们是个有心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保护这漫山遍野的鹊婆花,哪怕移植几株也好。待这遍地的奇花凋零,才又想到,都不免觉得惋惜。一为奇花凋零惋惜,二为自己迟到的想法惋惜,可是事已至此,多说又无益处,也只好听之任之,看着好好的一块地皮让别人抢去,一座佛堂就将让他们拆除。
那戴千岁白天监工,到了天黑就领和尚和道士去酒楼吃酒,席间,就听有人说到那鹊婆花的故事。和尚就说:“千岁,这倒可惜了,不是今日吃酒,咱们也听不到这个消息,原来那铲掉的花草叫鹊婆花。要是真像这些食客说的这般神奇,咱们何不去趟苏州,再取些回来种上?”戴千岁却没有想再去苏州移植,而是琢磨着另外的问题,他问二人:“你们说说看,现在咱们三人正在吃酒,你二人坐在老夫身旁,可感觉有什么异样?”听戴千岁这么一说,和尚和老道相视一眼,就问:“千岁说的感觉异样是指什么?”那戴千岁就说:“老夫与那常人不同,世上奇珍之物近不得身,鹊婆花凋零多半是因为如此。你二人肉眼凡胎,自然见不到异常,我这体内正邪两股力量正在剧烈斗争,如果你们二人果然是那世外高人,定会察觉异样,时而冰寒彻骨,时而又烈焰灼心。”戴千岁说到这里,突然又想到那赵老道,就说:“说来奇怪,那赵讳量也不是个寻常之人,可为何见了老夫,却丝毫感觉没有呢?难道是我想多了,他也是个凡夫俗子?”一旁的老道就说:“千岁,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诸般怪事都定跟那赵老道有干系,咱们日后还是小心为妙。”说罢,三人又在酒楼待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满足而散。
这来到汴京,戴千岁给和尚和老道安排了其他两个小任务,一个是监视咪咪几个当铺,一个是探听那赵老道的底细。和尚、老道不与戴千岁住在一处,戴千岁与若干随从住在汴京城北的工地上,和尚、老道二人就住在一家当铺附近的客栈。这晚,二人回到客栈坐在茶桌前商量,老道就说:“咱们这些天来日夜监视几家当铺,他们也都是寻常的买卖,未见什么异常,只是有一件事蹊跷,大师,我且问你,近日你可做得什么古怪的梦吗?”听老道一说,和尚滴溜溜眼珠乱转,心道:“我有贼心也有贼胆,但这讲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我随口答他便是。”喝了一口茶,和尚就说:“道长不知,这几日来想是劳累,总是做些在那高山之上修身养性的梦,旁的梦倒不见做过。”老道又问:“大师可还记得梦里到过的是哪座名山?”那和尚听老道穷追不舍,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心里直怨恨:“这老道士真是贫嘴多舌,我也只是随口乱编,哪里知道是座什么山什么洞!”心里想着继续给他胡编,正要胡说一个望龙山,只听老道士抢在之前说道:“大师可是要说一个望龙山?”这可给和尚惊了一跳,就问:“咦?道长怎么知道我要说望龙山?”
那老道见他吃惊,这才长舒一口气道:“这就对了!我这几日也常做梦,梦见到了一座叫做望龙山的地方,就瞧见山顶之上躺着大师您!”和尚觉得新鲜,忍住笑就问:“哦?道长且说说看,我在山上做些什么?”那老道听说,略有些不好意思,吱吱呜呜半晌这才说道:“大师既然追问,我就直说,我梦见大师每日躺在山顶晒着太阳,身边又有仙女无数相伴...”和尚听到妙处,惊讶得瞠目结舌,试探着就又问:“这倒有点意思,道长与我做的别的几个梦也有些雷同,不知道长梦见的仙女都有哪几个?”道长就说:“隐约间,似乎有那何仙姑,还有那王母娘娘,还有那月宫的嫦娥等等等等。”听老道士讲到的梦境真与自己的相同,那和尚也不再隐瞒,这才如实相告,两人都觉得诧异。过了一会儿,那老道士反问一句:“大师你可记得在那山顶上有个山洞吗?”那和尚回忆一番,点头称是,老道又问:“洞口石碑之上可写着望龙山三个字?”和尚又仔细回想,确实如此。老道便欣喜道:“这就合上了,哈哈哈”和尚不明白,就问他怎么回事,老道就说:“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师你再想想看,两个月前,咱们奉千岁之命,一路跟着那赵讳去了趟大理,回来的路上可不是瞧见一座望龙山?”听老道一说,那和尚方才恍然大悟,这才说道:“哎呀!多亏道长提醒,我还自纳闷,自己随口一说,起了个什么望龙山的名字敷衍道长,原来正是自己亲眼见到的山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