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行在的阁楼之上,灯亮了一整晚,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也响了一整晚。
夜半,聆月与陆清两人坐在门前,双手抱着小腿,尖俏的下巴搭在两腿之间,看看空明的月色,再看看远处阁楼上的烛火,神色间都有些意兴阑珊。
聆月吐出心中郁气,轻声道:“睡了吧,林时今夜大抵是不会回来了!”
陆清自远处灯火通明的阁楼收回目光,一双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好似天上的星辰。
她歪过头,一张俏脸上浮现罕见的俏皮之色:“聆月姐姐,夫君他......一直都......这么...嗯...这么勇吗?”
聆月一愣,回想与林时相识至今,林时的种种作为,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
“我劝你啊,要是对娘家还有点感情,最好送一封书信回去,提醒一下娘家人,让他们提防一下林时!”
聆月没有回答陆清的问题,而是劝了陆清一句与她的问题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这是为何?”陆清有些不解,美眸中浮现疑惑之色,直到现在,她仍旧认为林时那句屠陆氏满门,是一句不着边际的玩笑话。
聆月深吸口气,反问她一句:“你知道林时在大梁崭露头角,第一个倒霉的是谁吗?”
“不知,还请聆月姐姐赐教!”陆清摇头,她心里对于林时的认知,一直停留在大兄对她所言的少年俊杰四个字上面。
而今日林时给她的印象,除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之外,便只剩下冒失与失礼,或许还有一个勉强算是优点的耿直。
至于林时的过往,大兄没说,这些日子她在旁人口中听见的,也是林时如何如何用兵如神能力出众。
看着陆清的茫然,聆月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怜悯:“林时第一个弄死的,便是他的前岳丈,我朝前户部侍郎萧至道。”
“啊?”
陆清瞪大眼睛,小嘴张成O型,满是难以置信。
“这......大兄只与我说夫君曾是高门大户的赘婿,可未曾说过他......他......弄死了前岳丈啊!”
陆清实在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他本以为林时说要屠掉陆氏满门只是不满陆氏非要与他联姻说的气话。
敢情林时还有前科,他是真打算毁掉陆氏?
这一刻,陆清是真的慌了,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杀神?
“我陆氏,亦是千年世家,夫君他,他应该不至于......”陆清话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很想说,陆氏传承千年,不惧怕任何敌人。
可一想到林时的战绩,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是没什么底气。
毕竟,几十万人都杀了,再杀陆氏满门几千口,无非就是为他多增添一点骂名。
聆月怜悯地看了一眼陆清,也不再继续吓她,起身回了房间准备睡觉。
作为姬玲珑的贴身婢女,她自小与姬玲珑一块儿长大,对于姬玲珑的心思,她也能猜到几分。
她不想陛下和林时两人之间有任何一个人,受到一丁点伤害,所以,眼下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陆清,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孤身一人嫁到异国他乡已经够可怜了,她也对她生不出什么敌意。
聆月进门了,陆清坐在门口,愣愣的看着远处的高塔,心中莫名生出些许苦涩之意。
纵然她对林时没什么感情,林时对她似乎也谈不上上心,可两人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
夫妻相见第一天,林时便夜不归宿,她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良久之后,她叹了口气,起身默默回屋。
聆月已经上床躺下,见她进门,默默朝旁边挪了一下,替她挪出来一个位置。
......
翌日,天色蒙蒙亮,林时带着一脸厌世的表情搀扶着腰走出阁楼,回到居所之中。
屋内,两女已经起床,洗漱完毕换好了衣衫。
看见林时这副厌世的模样,两女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的朝他行礼,而后替他穿上了衣袍,披上了甲胄。
大散关作为关城来说,面积足够大,但作为帝王行在来说,地方就很小。
昨日若非天色太晚,姬玲珑也不可能在大散关下榻。
旭日东升时分,安置在关城之外的六万禁军集合完毕,林时麾下的两万轻骑也驶出了关城。
姬玲珑没有露面,更没有召集大臣议事。
唯有林时和聆月以及陆清知道,她是被内侍背下楼来,背进马车的。
显然,昨夜的战况,最终还是林时侥幸胜出,至少,他是自己走下楼的。
大军集结,林时带着两万骑兵在前方开路,姬玲珑的銮驾居于正中,满朝文武的车驾紧随其后,最后面,便是浩浩荡荡的六万大军。
十万余人的队伍,行驶在广袤无垠的关中平原之上,顿时引得无数百姓侧目。
望着那六匹白马所驾的龙车,龙车上飘扬的龙旗,百姓们清楚明白,他们要有新的皇了。
当然,这不重要,因为不管他们的皇是何人,他们都需要种地,向高坐九天之上的皇缴纳赋税。
他们只希望,这位新来的皇,不会拿走他们碗里的最后一粒粮食,抓走他们家里的最后一个男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