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桌子上有很多作料,海带,香菜,酸豆角,辣椒……
“你喜欢吃什么自己随便加。”他介绍着,好像来到自己家一样。
悦悦看了一眼,很多刚端面进门的客人都自己在那张桌子上随意添加着喜欢的作料。
“一碗面里能放进这样多的东西,就像我的十六岁。”
“你是一碗炸酱面。”突然钱继渊五味杂陈。
悦悦无意中讲了句内心深处的东西,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她的生活需要一种丰富,哪怕是炸酱面式的,最低档的丰富。
他要将她变成他一个人的东西,她不是,她现在不是,将来可能也不是,她是炸酱面。
他想将她从鹿巢会里带出来,让她归入简单,像个小桃树,开一片白的花。
可她要成为炸酱面。
钱继渊认真地看了看眼前的悦悦,她表面的陈放就有些野,给点颜色就能灿烂,这些成就了她年轻的野性,而他失魂落魄,生命仿佛一步就要越过整个青春。
“悦悦。”悦悦看着他。
她笑了,因为他说得太夸张。
他逗乐似的告诉她,他说的真话。
有这好吃的面吗?她吃着,想着……
他们出了门向前走去,钱继渊故意收慢了脚步,时间不早了,但他不想她就这样离去,想在雨中与她多呆一会。
拐过大街,是一条巷子口,一男一女立于雨中,那女孩在哭泣,她拉着男孩的手,哭着喊着:“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他们全身湿透了,男孩面孔毫无表情,显然他不能被打动也不想被打动。
女孩身后一条小狗焦急地窜来窜去,显然它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主人的哭泣难过,它只能在雨中如此表达它的无奈难过,女孩为失去难过,而小狗为一天一地的迷茫难过。
小狗会放大人间的痛苦么?小狗真不是个混吃混喝的家伙。
“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你说说,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女孩是说给满大街的人听的,她的声音高过车马雨滴,分明又向是问天问地的。
悦悦呆呆地看着,钱继渊要拉她离开,她的脚久久地不肯离开。
“你看,小狗在可怜它,人要是活到可怜的时候,立刻买一条小狗。”钱继渊说。
“一天的雨水也在可怜它,每滴雨水都像是为女孩流淌的泪,人要是活到可怜的时候,就放弃雨伞站到雨里去。”悦悦说。
“悦悦,我们走吧。”
钱继渊送她到原来的地方,硬要把伞留下来,实在推辞不了他的好意,走之前他问了她电话号码,跟她打了过来,把电话号码存进手机。
“有空我打电话给你,把伞还给你!今天谢谢你啊!”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她大声地说。
他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冲着路边不远的出租车跑去。
“回来。”她喊到。
他停住脚步。
“就住我这儿吧。”
他折身回来,他一定期待这句话,现在她说了出来。
“我不喜欢伞,因为‘伞’和‘散’同音。”
“那我们把伞收起来。”
钱继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外面又下起雨来,那雨已劈劈啪啪的响,那些带着冲动的雨滴,仿佛顿时流入血管,变成一滴滴血,她的身体像暴雨下的河流一样丰满起来。
“你做我的妻子吧。”
“妻子?”显然这个词离她很远,仿佛平生第一次听,尚未听懂其中的含义。
“妻子,所有女人最终都要成为妻子。悦悦,你离那天还很遥远,但我期待,期待身边一个女人,她属于我,我爱她,为她做着一切。”
他这句话觉得苍白无力,无法向她表述什么,可能要讲的话需要起承转合,需要添油加醋,需要炸杂酱面的丰富和混乱,是的,他们在一起面对的东西就是炸酱面式的,一碗面糊涂着,混账着,堆积着。妻子像个帽子,妻子这顶帽子只能安放在茅草屋上,安放在一棵桃树上,不能安放在炸酱面上。
突然悦悦捧腹大笑起来“妻子……妻子……哈哈哈……妻子……真好玩。”
“不,鹿巢会不会放我出来。”
“你不用管,我已经同他们说好了,将你赎出来。”
“我已经这样了,你不会真正喜欢我的。”
“你走到这一步是被逼的。”
“可你能养活我吗?”
“悦悦,可能我们只有伞大的一片地方,可那里属于我们,我们有一个家。那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我们,哪怕是从窗户里灌进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