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塔底,树誉竟也不曾回头。他在躲避,片音有些吃力地跟着,直到最后,她停立在自家门前,大口大口地喘息,看着他快步经过灯光幽暗的门墙,消失在视野之内。
夜深了,天地犹如稀薄雾霭冲撞着嘲弄,变得支离破碎。片音站在原地,眼睛里仍回旋着片刻之前,树誉竟抛下她的冷漠背影。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那个让她陌生的起点。她看到自己的心脏被挤压成一团,初遇时遭受厌弃的那种茫然和酸涩,再度笼罩上来。
但与那时相比,某种差异紧紧攫住了她,它粗暴地扭转过她的脸孔。与其对视,使她再也无法回避。她明白了,明白自己再也无法,无法抑制对树誉竟的渴望。
仿佛连空气都跟着悲哀起来,他变得隔膜不定的身影,在她心中涌起一片惶然,平生第一次,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绪崩塌,向着晦暗的未知腹地轻飘飘坠去。
片音渴望他,以她全身的生物机能渴望他。想要他靠近,用力抱她、吻她,想要他进入她的身体。
夜露伸展出潮瀼的手臂,将同情揽进怀里。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纷乱的思绪,随后穿过门厅,回到房间里。
淋浴前,在经过浴室内那面长长的落地镜时,有念头冒出来,促使她停下,认真审视起自己的裸体。
她的头发垂落在腰部,蓬松润泽,带有直观的生机感。手指沿着肩膀一路向左,描绘出清晰的锁骨线条,再往下,充溢着青春气息的乳房之间,隐隐透出淡青的静脉血管,这一带肌理细润而柔滑,宛若刚捣好的温热年糕。
对于身体上的这种变化,片音已不再感到陌生。几年前,她的胸部开始隆起,蓓蕾般日益膨胀,十六岁那年,它们像是终于汲蓄了足够的养分,变得比先前变软,生长速度也跟着放缓。好在这种降落在她身上的自然律并非不知满足的饕餮,恰逢其时地收了手,让她感觉还不至于是一种负担。片音静静地站立着,用手轻托住乳房,拂触那片温软,一种细微的颤动随之流遍全身。
在她的想象中,那是另一只手。
它抚过她花蜜般猝然绽放的乳房,漾出一股热气,眼看她就要发抖,却并不感到满足。一缕沉吟滑过她紧致的腰腹,熨贴向臀部的曲线。它在她裸露的身体中恣意探索,勾勒的线条彼此缠绕又契合,在皮肤上散发出朦胧的幽光。
“如果我得到他,那情形,会是什么样子?”
一种切实的肉感,鲜明地浮现出来,那是同样具有生命的活体。它朝她靠拢,不遗余力地发出邀请。
“先前的拒绝,是在完完全全表达我自己的观念吗?”
片音自问着,内心的声音停留在此。顷刻间,像是狂暴的闪电激怒而起,毫无预兆地,她想到了肆幕。
“啊——!”
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倒在长镜前,久久无法动弹。
坠向地毯的一霎那,让人联想到一整束玫瑰坍塌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