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头再三追问,孙昌却只是推脱要现场勘验。
这是当然之举,若随口便扯出一个谎来,保不准将来被栽赃陷害;还是从旁提点,让上官自己想到的好。
沈二死在海棠楼三楼包间里,酒菜吃到一半,杯盘狼藉,桌椅也俱歪倒,显然起了争执。便是传菜的小二也听见过叫骂,还隐约听见‘养命丹’什么的。
再一细问,与沈二同来的背刀武者也不知去向,窗户大开,脚趾头想也知道,定是闯下祸事,翻窗溜了。
只是沈二全身并无刀伤,唯有后颈肿了个大包,以孙昌见识,一眼便认出颈椎断裂,定是被打断脖子而死。
张捕头一面勘察,一面口述,让干吏记下情况;九叔则大致看了看沈二尸首。
按理此时当通知沈家来人,把尸首抬到衙门尸所,再行验尸。不过张捕头却不慌不忙,走到窗边,指着繁华街道说:“几位来看看,万福县治下百姓可是安居乐业?”
“大人劳苦功高,百姓安居乐业。”九叔微笑道。
“那你来说说,朗朗乾坤、攘攘街道,怎会有人死于闹市酒楼?”张捕头转身望向孙昌,似笑非笑。
孙昌对他意思自然心知肚明,便低头施礼道:“大人,此人饮了酒,小二也说足有两坛,寻常人吃这么多酒,定然醉了。”
张捕头脸上笑容绽开,问道:“如此说,是太过高兴,吃醉酒吃死的?”他脸色忽而转阴,喝道:“一派胡言,吃醉酒怎会连脖子都吃断了?”
孙昌微微皱眉,泥丸宫一照,便见一道淡得几乎看不清的阴魂躲在房梁阴处,瑟瑟发抖,身上笼着一层薄纱般的红气,按《真法》记载,这是阴魂念头薄弱,凝不成恶魂,不多久就会散去。
但那一身红气断然不会说谎,这个沈二也非善类,手上必然是有人命的。
如此恶人,自然不免恶报,孙昌便懒得为其开脱,一脚将厚重的松木大椅踢开,脸上却龇牙咧嘴道:“这椅子好沉,险些让小人脚趾头都断了。”
张捕头哈哈一笑,道:“你们都出去吧,容我想想案情。”
众人应了,一起出门,直到孙昌最后一个出来,身后木门炸裂,一物飞出,越过栏杆,直下一楼中堂,一阵烟尘激荡,重重摔在地上,幸好被柱沿挡了一挡,却不曾伤到客人。
张捕头紧随其后,扶着栏杆俯身一瞧,急切问道:“小二,可曾看见什么?”
那小二探头一望,吓得身体一哆嗦,道:“小的、小的看见个死人。”
“可能辨认何人?”张捕头道。
“是、是沈家二管家。”小二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不知他怎么摔下去的,求大人开恩、开恩啊。”
“他不是在喝酒吗?”张捕头疑惑道。
那小二好似突然开窍,急道:“对对对,定是吃醉酒,摔下去了。”
张捕头满意点头,挥手对一旁干吏道:“记下来,海棠楼小二口供,沈二吃醉酒摔下三楼,见者众多。一会儿找柜台账房,连几个客人一起问问,录下口供。”
那干吏心领神会,当前跑去一楼录口供了。
只有小二被吓得面如土色,长跪在地,不肯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