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喧嚣从头顶传来,但是很快便没有了声响。
许非别咽下了口水:
我的六名手下怎么样了?
只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商场外,知了声喳喳,风吹树叶沙沙。
月亮从云后探出头来。
许非别抬头看去:
在楼上,她的六名手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几坨烂肉取而代之,猩红中看不出人形。
许非别忽然想起,不久前与老神仙的对话。
“老神仙,您为什么要在意这么一个平平无奇凡人的……”
“凡人?哼,愚昧无知,他可是此次浩劫的罪魁祸首。”
“什么?!”
“我派你去对付他,这似乎也是某种命数,因为你的前世,就是死于他手。”
背后巨大的冲击力打断了许非别的回忆,她仰面摔倒,沈石一只脚踩在她的胸膛上。
后者的瞳孔里,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你是怎么……”
“很简单。”眼中的金芒退去,沈石平静地开口了。
“不是我狠下心来,对同伴痛下杀手,而是我忽然发现,你的异能力是有缺陷的。”
“首先,你的傀儡并不能复制所有细节,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气味。”
“其次,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沈石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像在嘲笑他自己的愚昧:“你的傀儡,只是根据目标的记忆来塑造,而记忆这种东西,带有很强烈的主观意向。”
“就比如,我们在回忆过往的时候,不自觉地会带上一层滤镜,放大那些或是美好的,或是丑恶的情绪。”
“霜晓梦是什么人?她是善良、温柔不假,可那是隐藏在坚韧外壳下的柔情。”
“除了柔情,再抛开固有的性别刻板印象,她的坚韧与顽强,不输给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说着,沈石轻叹一声:“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这点,是我的疏忽。”
“你所复制的霜晓梦,是以我的记忆为蓝图,自然就放大了其中柔情的一部分,完全是为了迎合我的喜好。而那些她身上真正闪耀的光辉,却是忽略了过去。”
我们所有人,都活在他人的记忆之中。
有的时候,为了迎合父母的期许,就擅自装出一副顺从的模样。
有的时候,为了与朋友和谐相处,不得不委曲求全,将笑容挂在脸上。
更多的时候,为了生存与环境的需要,咬牙忍受着老师与领导的侮辱谩骂。
每个人都在社会中扮演着很多身份:学生,子女,下属。
在重重身份中,唯有一种,是最本质,却最容易忽略的:自己生来的模样。
就像是鸿蒙初辟,万物未生的混沌中,最纯粹的本质、本性。本性近乎于空,是后天的种种,这才染上斑斓色彩。
只有悟到了“本性”,才能体会最初的“悟空”。
鸿蒙初辟本无性,打破冥顽需悟空。
这才是这一句的真正含义。
“在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真正的霜晓梦之后,我再出手,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终究是色孽迷了眼,忘了本质纯真啊。”
沈石说完,许非别久久没有开口。
“这一局,是我输了。”许非别狞笑着,望向沈石,眼中带着皎洁的光彩。
随后,傀儡化作尘埃消散,随风而逝,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只在风中留下一句话:
“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沈石静静地看着傀儡消失在眼前,没有动作。就这样站了许久,这才开口:“出来吧。”
四周静悄悄的。
沈石冷笑着:“许非别,你还要装吗?出来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岂不痛快?”
还是没有回应。
直到此刻,沈石才确定许非别确实已经离开。
自己安全了。
他的身子晃了晃,半跪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沈石已经是强弩之末,那云淡风轻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此刻,他就连举剑的力量都没有了。
就像是技能描述中的那样,超频会对身体带来极大负荷。
更何况,接连两场大战,他时刻紧绷着神经。
用冷兵器对抗枪械,走错一步都将会是万劫不复。
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悲鸣,眼皮上好像挂上了千斤的重量,脑子晕晕沉沉的。
沈石现在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不,不能在这里睡过去。
这里不安全,随时会有僵尸游荡到这里,再说,霜晓梦还等着他拿药回去。
再坚持一下吧。
于是,沈石杵着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许老师,他好像不行了,要不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