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刚引着成天来看傅予锦,见其几已康复,成天这才放心。傅予锦问道:“可汗,为何突然返回,可是衔月峰已经拿下了?”成天顾及周围人多,只道:“衔月峰指日可下,故而返回,先生伤好,我们就回万泽山。”傅予锦点头,又见成天身边没有无花和彩玉,忙问:“无花公主和彩玉为何……?”成天道:“她们探母未归,回域外落日崖了!”
“哦,原来如此!要事冗杂,却劳可汗挂念,予锦当罪!”傅予锦歉疚地说。
成天道:“傅先生才高识远,对我指点颇多,你我不需如此,先生好生调养,等到身体病愈,我就放心了!”其他人与傅予锦也都絮烦几句,方才退出。
数日后,成天在叶隐子引荐下,拜见了西灵国主,谈了一下衔月峰战况和域外的景象。后面,成天每日不是饮茶就是练练盲剑,偶尔听听吴鼐禀报衔月峰进展情况,隔三差五上虚幻山与叶隐子闲谈漫叙一番,十分逍遥自在。
下面有急脾气、耐不住性子的也问过:“可汗,我们不寻血魂报仇了?”成天一律以“兵围衔月,时至事成!”之说释之。
这日,傅予锦正在房中挥墨,吴鼐扶着成天路过,成天在门口道:“先生可在?”傅予锦连忙应声开门让进屋来。成天笑问道:“先生忙什么呢?半晌未出,担心先生身体有恙,只得过来看看!”傅予锦道:“最近昆刚帮我抓的药颇对病症,几服药下来,气脉舒畅,睡眠安稳,不觉睡过了时辰,方才起床,感觉病体好了许多,一时高兴,写起字来,可汗也就过来了!”
成天一听,不觉手痒,搓着手道:“先生雅致,让成天羡慕不已,不知先生所书何字,可否让成天听听!”傅予锦道:“酣梦有感,信笔随书,恐让可汗见笑!”成天道:“先生过谦了!成天双目不明,唯望能听些雅文趣事,动怀解闷,还请先生成全!”傅予锦只得笑道:“如此,献丑了!”傅予锦走到书案前,将所书拿起,念道:“梦沉身轻气息缓,风柔阳暖衾被软。心内清空无杂事,一叶身飘白云间。”
吴鼐听完,赞道:“先生可以啊,现在能写出这几句来,不得了!这地境形势多变,人心惶惶,竟未影响先生半点,佩服!”傅予锦道:“莫如此说,我不过是睡舒服了而已!”成天哈哈笑道:“吴鼐,你佩服先生就对了,先生可是在生死两境都走过一遭的人,地境这点变故要是能吓到先生,那才叫怪呢!”吴鼐道:“可汗说的是,我差点都忘了,不计生死方能超脱世外,原来如此!先生,我可没你这心态,闲了还要向先生多讨教,请先生不吝赐教啊!”
傅予锦忙道:“愧不敢当!试问天下,几人能超脱世外,无非随波逐流,随遇而安而已!”成天道:“先生莫如此说,否则亏待了身上才学!对了,先生可到过北灵国?”傅予锦咳了两声道:“或许去过,但从前流浪,一向是向日行,向月眠,不问山川,不理东西,到过哪,都是一笔糊涂账,不清不楚了!”成天点头道:“原来如此!”
傅予锦好奇地问:“可汗为何做此问?”成天道:“没事,最近思乡情切,想起北灵国故地,想与先生聊聊那里的山水民风,既然没去过,就算了!”傅予锦一听,才微笑道:“可汗若念故乡,何不做归乡一游?”成天道:“血魂未灭,恐无暇于此!待日后有的机会,可与先生同游!既然先生无恙,今天就到这吧,先生继续做书,我回了!”傅予锦和吴鼐连忙扶成天出门,成天又往周掌柜处去了。
血月日近,天地异象频出。北域斗大冰雹毁林伤灵无数,南域江河之水横溢,灾民泛滥;东域山崩地陷,毁坏无数城桓房舍;西域天气诡变,一日四季,时人惊疑不定。凡此种种,不一而述,造成偌大地境,人心惶惶不安。更有东灵国臧惶山崖绝壁被闪电轰击,现出文字样图形,路人不识莫辩。东灵国主风栾派人查看,竟是“天下擞擞谁之罪恶”八个大字。正道是:天变异象生,灾来苍生恐。生灵惶不定,阴霾压地境。一时各灵国震怖。
叶隐子来拜访成天,二人就屋中饮茶。蜮王、乌腾和随叶隐子同来的叶安守在门外。庭院里,冰释在指点吴鼐和黑颜武艺,辰风坐在外圈树杈上吃着红儿给买的糖葫芦看热闹,红儿和离妹在屋外斗棋,傅予锦也在昆刚的陪伴下坐在远处散步活动筋骨。
成天问道:“叶师,你我时浅交深,恕我直言相问,当此多事之秋,血魂隐忧愈重,国主为何不留叶师护卫西灵王宫,反放叶师这么自在?”
叶师说:“可汗有所不知,自上次与夜上虚幻山的血魂交手后,我虽有神功守护,疗伤愈体,但是却低估了血魂的邪力,所受之伤绵绵入体,反复发作,国主知晓后,不忍苛劳与我,故而留下我师弟少隐子和幻隐子守卫,许我回山静养,故此自在。”
成天道:“如此便好,我在此无朋少友,正好叨扰叶师,探讨修身之术,敢请不吝赐教。”叶师呵呵一笑道:“你我相知忘年,相谈忘怀,相仰忘己,但恨言之不透,怎有叨扰之嫌?只是才疏学浅,修为淡薄,怎敢担赐教二字?以叶某愚见,修身本就是放身,愿基于此而与可汗畅谈。”
成天点头道:“叶师言高道极,成天受教,请喝茶!”
叶师问:“听闻可汗在衔月峰曾有线报,不知可与血魂事关?”
成天道:“确有,我族有善占能卜者,可预未来,传信言:血魂无忧,时至当败,可汗当息身养病,以静候佳音为上策,否则徒增变数。故此,我笑而知返,游山访友,专侯其败,得以释怀。”
叶师点头道:“若如此,不仅我西灵国,地境万灵亦无忧矣!只是,卜者之言若有谬,岂不……?”
成天道:“尘世浮浮兮民如蚁,忧心忡忡兮灾妄起,正气浩浩兮大军集,一往无前兮功成必!”
叶师道:“可汗心宽,我却忧虑重重,血月日近,天下意象频生,而衔月峰久攻不下,灵国各主震动,我若不是积伤往复,绝不敢坐以待毙!”
成天道:“叶师言下之意成天岂能不明,然成天乃域外小国之主,怎敢妄自与各大灵国比肩。自知之明者当不做自不量力之举。”
叶师道:“既如此,此事别无再议。不知可汗何时返国?我观傅予锦病伤大愈,不知……”
成天道:“在此修养一是等傅予锦痊愈,二是我在此等人相聚,故而时日未定。”
叶师道:“莫非是等无花?”
“正是!”
“呵呵,原来如此,不羡可汗身贵,但佩可汗情深,知也!”
“让叶师见笑,重情有信是我的根立之本,恩仇必报是我分明之心,谨守此安身立命而已。”
“重情有信,恩仇必报,可汗可谓张弛有度,真人中之杰,实令叶某刮目相看!”……
自此二人你来我往,每每畅谈半天。
是日,中戍城清晨大雨倾盆,中午阳光曝晒,下午突然冷风一刮,下起了扑硕硕的鹅毛大雪。红儿道:“这可如何是好,我都不知穿什么好了,雨笠、薄衫和棉袍,我都换烦了!”
离妹道:“你呀,就爱凑热闹,下雨你跑出去淋雨,晴天一转你去晒太阳,这下雪了,你又去踩雪花,天气遂了你的意,你还埋怨换身衣服吗?”
红儿道:“我埋怨的不是换几身衣服,是这天气无常的变化。我虽然玩的尽兴,却看不了外面百姓愁眉苦脸的样!他们都道天要塌地要灭,不可久活了。我把可汗的话和他们说说,他们倒还和我争辩!唉!”
吴鼐道:“莫说百姓,连这西灵宫上下都震动不安了!”
“你也怕吗?”离妹问道。
“哈哈,我?跟着可汗,我从没什么可怕的!”吴鼐道。
“你呢?黑颜!”离妹问道。
“你们要了解可汗,就会坦然处之!不怕!”黑颜答道。
“哦!咱们可汗给你们吃了定心丸迷魂药了吗?天象都如此了,你们还自欺欺人,我是蛮怕!”离妹道。
黑颜笑道:“你除了不怕我,什么都怕,哈哈!”
离妹一怒:“你敢笑我,吃打!”说着又来追打黑颜……
成天正在和辰风玩摸鱼,辰风是鱼儿,成天捉她。这些日子,离妹教了辰风一些翻跟头的功夫,倒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一圈人玩的好不热闹。吴鼐和昆刚快速走了进来,向成天报说:“可汗,七王子魏不忍回来了!”
“哦,人在何处?衔月峰情况怎样?”成天停下玩闹问道。
“七王子直接进西灵宫了,其他情况还未得知。”
“无妨,旧友新归,提前派人送上我的拜帖,今晚我要去他府上叨扰一下。”吴鼐诺。
是夜,成天在乌腾和蜮王的陪同下,带着几名近卫,骑马往魏不忍的府邸幽竹宫赶去。由于血月日近,异象繁多,中戍城早早开始宵禁,没有官府的通牌,不得入夜上街,故而路上行人稀少。在幽竹宫门口通报等待时,一只血蝴蝶飘然而落,借着夜色隐在成天身后悄悄舞动。成天手起剑落,血蝴蝶被一剑分身为二。惊得乌腾、蜮王及近卫们纷纷横刀立马,不知何故。成天归剑入鞘,笑着安抚道:“无事,夜色中有些污秽之物,亮剑驱污辟邪而已。走吧!”
进了幽竹宫,魏不忍将成天让入大堂品茶。成天拨茶的右手食指摆了摆,魏不忍会意。
成天问道:“不知衔月峰近况如何?”
“急攻难下,西魂大人和东方大人在月宿崖大战血魂及血族两大家主南卿夜、西卿月,双方神力移平了整个月宿崖,都未分胜负,血族实力不可小觑啊!”
“你是说目今血魂还在衔月峰?”
“不是血魂,谁人能抵住南魂和战魂东方珞其中一人?”
成天皱眉点头,又问道:“不知七王子归来何事?”
“血月日近,衔月峰外血族流寇渐多,西魂着我奏明国主,兵不卸甲,将不离鞍,各守险要,以防有变。”
“血月之夜就要到了,不知朝府作何安排?”
“国主欲祈天禳灾,正在朝议!”
成天道:“敌有千变,我遵一条,如此便好,克险之要!”
“明白,正是如此!”魏不忍答道。其他人莫知云何。
天象昭然,血月之日近在眼前,西灵国中戍城内河水泛溢,井泉涌流,大街小巷水过脚踝,人人涉水而走,百姓惶恐不定。西灵国主魏仁怀三颁御旨,一颁安民禁足,二颁调军备战,三颁祈天禳灾。祈天之地设在虚幻山,禳灾之所设在小百灵隐。叶隐子回禀说:“虚幻山乃清宁养修之地,久远喧嚣之事,更兼山小地狭,无通天之势,远离都城,有劳军之苦,值此危动之时,迁国主来此偏所,于国不稳!有此四弊,愚见以为宜在西灵宫设坛禳灾,还请国主定夺!”魏不忍捧国主手谕道:“诚心不避远地,舍身方能动天!且朝令不能夕改,请按此准备就是!”叶隐子诺而接旨。
是日,虚幻山上下共设三百六十座祈天大坛,每坛有一百名刀枪武士守把。因西灵国主亲来,虚幻山前后峰各处遍布守关大将,虚幻山百灵隐弟子均被赶出大小百灵隐,只能在外围伺候。夜幕徐来,四周气氛阴沉恐怖,无数火把照亮虚幻山。先是西灵国太子魏天全和七王子魏不忍分别率众上山检视一遍,然后国主才在前呼后拥下登上虚幻山,居小百灵隐大殿之上。大殿之外的庭院中也分设三十六座祈天大坛。大殿外甲士遍布,旌旗招展。
夜幕虽至,却无法掩饰所有人的忐忑不安。此时月光皎洁,还没有一丝血月的迹象。大殿之内,成天以域外之汗屈居国主魏怀仁之右,天全太子、魏不忍及以下武将位左而立。大殿之外,叶隐子奉命带着师弟少隐子和幻隐子在外陪祈天官一起主持禳灾大典。
魏怀仁问道:“成天可汗,大灾压境,生死攸关,此成败系于一发之举,可有十足把握?我心甚忧啊!”成天道:“我之判断若无十足把握,国主前日就不会接到西魂和战魂双保密信。虚幻山的蹊跷,我已经探查清楚了。我大巫师天演之算,就是今夜,血月月满之时,四方煞星聚位于此虚幻山之上,此必是血魂吸灵做法之地,当无差错!”魏怀仁恨道:“可恨,猛兽卧于榻侧,竟未发觉,险致大错!”魏不忍道:“父王,到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了!”
这时,殿外躁动,不一时,四面来报:“中戍城外,虚幻山目及之地,四面火起,似有刀兵作乱。”成天道:“看来血族耐不住了!开始吧!”魏怀仁点头道:“天全传旨,大军按兵不动,勿中血族调虎离山之计!不忍,传令开始!”天全太子诺而出,魏不忍霍地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出大殿,拔剑在手,大喝一声:“杀!”虚幻山上下兵士大喊:“杀!杀!杀!”
一时间,刀剑林起,虚幻山弟子纷纷被刀剑砍倒刺杀在地,惨叫声远近相连。叶隐子打倒祈天官,站在祈天台上怒问道:“因何妄杀我百灵隐弟子?”魏不忍道:“叶师,血族人不该杀吗?”叶隐子脸上肌肉抽搐,咬牙道:“即知血族,当知今夜就是尔等死期!”
大殿之门大开,国主魏怀仁率众而出,喝问道:“你是血族什么人?竟敢混迹于我西灵国,得充我太子太傅,罪当千刀万剐!”
叶隐子哈哈大笑道:“我料定有人点你迷津,否则以国主之愚昧必不得而知。我隐姓埋名数百年,拜于百灵隐祖师门下,呕心沥血、费尽心机登上这虚幻山百灵隐掌门之座,暗布血族占据这虚幻山,非一日之功,就是为了今日!我不是别人,血族三大家主之东卿变是也!”成天点头道:“原来如此!处心积虑,机关尽算,谋近思远,此人不可留也!”
魏怀仁大声道:“西灵众将何在?”只听祈天坛西面无数声音回道:“在!请令诛贼!”魏怀仁又喊道:“中、东、南、北盟国众将何在?”只听祈天坛东、南、北三面群呼之声:“在!请令诛贼!”魏怀仁大袖一挥,大声道:“击杀东卿变者立赏黄金三千两,西灵宫法宝任取之,杀!”
一声令下,四面候命在此的武将纷纷亮出兵器法宝,就听祈天坛上一人大呼曰:“东卿家左护持玄天左在此!”众人一看,是少隐子。又一人在坛上大呼曰:“东卿家右护持玄天右在此!以众欺寡,先过我们这关”,大家再瞧,原来是幻隐子。二人亮出兵器,一个使劈风刀,一个使戳天棍,飞下祈天坛,与众将战到一处,一时竟无人能靠近祈天坛。
这时山顶风向一转,远山深处竟似有千万夜鬼哭嚎一般的声音传来。中戍城内外百姓、虚幻山上下西灵兵士心头不由掠过一丝凉意。
东卿变哈哈大笑道:“尔等且看,那是什么?”所有人顺着东卿变臂指方向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如水之月尽染血丝,血月要来了!
乌腾摆开寒冰冷凝刀,大叫道:“呔!先拿你来祭血!”,飞身攀上祈天坛,来拿东卿变。东卿变摆开门户,祭出两把三尺四爪钢钩,三合逼退乌腾。蜮王大怒,挺槊上前双战东卿变。
东卿变避让蜮王,专攻乌腾,一钩抓在乌腾右肋处,又一钩将乌腾打下祈天坛。乌腾双脚立地,后退数步才站住,幸亏身上有地龙甲,不为所伤。
这时,四面灵国将军纷纷抽身上坛往攻东卿变。东卿变使个假身在坛上,真身竟飞下坛来袭击西灵国主魏仁怀。魏仁怀瞥见,转身就往大殿里走。东卿变被站在成天和国主身边的冰释一掌逼退,身边之人被掌风带倒一片。东卿变翻身后退数丈之远,手掌酥麻,看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冰释,不禁心里暗惊。东卿变遂不敢再上前,旋即被西灵国众将围住,后退无路,脱身不得。
魏不忍一边拉着成天也走进大殿,一边看着冰释惊讶不已。这时有人进来禀报说:“前后山均掘出许多山洞洞口,天全太子和殿柱将军分别带兵冲进去了,太子在前山,殿柱将军在后山。”国主道:“速传旨,令天全太子和殿柱将军剿贼务尽!”来人诺,匆忙退出去传旨。这时大殿外传报:“拿住东卿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