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容安道:“有枣没枣打三杆子,也得打啊。鄂弼有句话说得对,天下的河道,不能只靠着高家。”
傅恒在西华门下马,步行进了养心殿,呈上超勇亲王与准噶尔的谈判结果,还有超勇亲王请求册封固山贝子成衮扎布为世子的请求。
皇帝道:“额附年纪虽大,但宝刀未老,为何突然请立世子?”
傅恒道:“皇上,雍正十年,准部袭击塔米尔,将额附二子劫掠。此次谈判,准部妄图跨过阿尔泰山,使者哈柳以此二子威胁额附,道额附有子在准噶尔,何不令来京?额附便说……”
傅恒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予蒙恩尚公主,公主所出乃予子,他子无与也。即尔送还,予必请于上诛之。’”
皇帝愣了愣。
傅恒接着道:“额附说,如今准噶尔能用此二子威胁,难保他日不会扶持他们,让额附后院起火,只待乌里雅苏台一乱,无暇守卫边境,准部便能长驱直入。因此为了漠北稳定,请皇上册立世子,以绝准噶尔生乱之念。
额附还说,他的阿布是一部台吉,依然为准部所杀;他是多罗郡王,乌里雅苏台将军,他的儿子还是被准部劫走。那些平民百姓受准部劫掠之苦,只会比他深重百倍千倍,所以额附即使舍了二子,也一步都不能退。”
傅恒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初为人父,知道无论嫡庶,割舍孩子总是不易。此次谈判虽然大获全胜,可是超勇亲王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真正成了迟暮之人。
这都是准噶尔造的孽。
皇帝道:“此事朕会早日让礼部拟个章程。朕想起来,额附次子车尔登扎布,也封了辅国公,就让他入京,领个御前的职事吧。”
傅恒咬了咬下唇,还是道:“皇上圣明。”
正事说完,皇帝表演了一把姐夫的慈爱,先是说马齐虽病重,但他已经派了太医探问,让傅恒不用担心,又说傅恒这一向黑了也瘦了,可见漠北辛苦,回来后该好好歇息几天;接着说福灵安补办满月酒他也会让人赏东西下去,末了又道:“你也有日子不见你姐姐了,正好今天你额娘、夫人带着福灵安入宫了,你也随朕去长春宫看看吧。”
傅恒很配合地感谢圣恩浩荡。
两人进了长春宫,见赵一泰正从外回来,见到皇帝急忙行礼。
皇帝问:“你出去做什么?”
赵一泰道:“皇后娘娘打发奴才去储秀宫请舒嫔娘娘来与姐妹相会,舒嫔娘娘说不来,奴才回来回话。奴才这就去向皇后娘娘通报一声。”皇帝却制止了他。
两人走进宫室,听到里间隐隐传来声音:“这零陵香是好东西啊,妾记得有种傅身香粉,是用英粉,青木香、麻黄根、附子、甘松、藿香、零陵香等合成,沐浴后用来涂抹,香气经久不散呢。”
是沉心。
沉心又道:“只是妾在漠北,见漠北连吃的米都难得,更别说将米磨成英粉涂脸了,因此妾调了两盒羊油合着红蓝花调的胭脂,献与皇后娘娘。不过还有种龙脑香和零陵香合成的发膏,妾回头可以为婆母制。”
皇后温和的声音传来:“弟媳知道民生疾苦,也知爱惜物力,这很好。说来零陵香竟还有此妙用,本宫竟不知,当年以零陵香制荀令十里香,可惜出了焦气,倒是白费了那上好的零陵香。”
皇帝噙着笑小声对傅恒道:“说来你夫人年岁比你长些,可这般爱说爱笑,倒像个小姑娘,和她妹妹舒嫔真是两个性子,难怪听说她们不大处得来。”
傅恒道:“内子快言快语,皇上见笑了。”
两人进了内殿,容音、富察老夫人和沉心起身行礼。
皇帝笑道:“免礼,都坐,今日只当是一家团聚,都松快些。”
傅恒见沉心穿一身绣团花的命妇吉服袍,头上只插着几支通草花,和在家时颇有不同,暗道她倒是对姐姐投其所好。
福灵安被富察老夫人抱在怀中睁着眼睛四处张望。
这孩子已经快两个月,生得虎头虎脑,皇帝生了兴趣,让明玉抱了孩子过来逗弄一番,福灵安却是骤然大哭起来。
明玉赶忙抱走福灵安哄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皇帝只好先坐下来,见桌上攒盘里放着孙尼额芬白糕、黄米糕,还有撒着糖霜的圆形的小点心,从桌上攒盘里拈了一块圆形点心放进口中。
这点心外边甜,嚼了两口,却有一阵山楂的味道传来,皇帝喝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块孙尼额芬白糕才平复了舌尖的酸。
他失笑道:“好酸,御膳房怎么进这种点心过来?”
皇后道:“这不是御膳房的,这艾窝窝是魏贵人特意送来的,黄米糕是臣妾的小厨房做的。”
傅恒道:“奴才记得皇后娘娘更喜欢喜欢孙尼额芬白糕的奶香味,不大爱吃酸,如今口味却是不同了。”
富察老夫人道:“皇后娘娘说这一向口味改了,这魏贵人送来的民间小食酸酸的开胃,吃着有趣。”说着却忽然想到什么,面上有些惊喜之色,又问皇后月信。
容音说许是因为天冷,上个月便没来月信。
皇帝也意识到了,进忠乖觉,立时去请太医。
齐汝一搭脉,跪下道:“微臣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是喜脉,皇后娘娘已有了月余的身孕了!”
众人一喜非同小可,容音暗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富察老夫人和傅恒都能意识到这些细微不同,幸好这次用怀孕之事混过去了。
看来以后与原主的家人相处,需要多加小心。
璎珞心想,永琮在娘娘未至三十、身体康健时到来,这回应该不必担心这孩子会过度损耗娘娘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