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千里冰封处(2 / 2)吾心指南录首页

“我们可算不得什么大侠”那人冷哼一声,“但老掌柜,我们也不是野兽,用不着这么防。”

“是,是,是,大侠威风凛凛,自然不惧那些雪豹,狼什么的。”

“咱们最怕就是这想住店呐,别人还没地方住。”那人像踢死狗一样踢了陈隆义一脚,口中仍然发难。

“好了,徐老五,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为首的齐指挥轻轻的一句话就制止了那人的阴阳怪气,也让陈隆义得以舒一口气,自己小命大概是保住了。

“这是,你的儿子?”

齐指挥指着被那一脚的劲力掀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阿吉道。

“是,是小人的儿子。”陈隆义怕有人寻阿吉的麻烦,当下把他和自己的关系拉得更亲密了一点,“我们是小本经营,原本是中原人,他娘是雪山人,也就随到这里来。可惜他娘死的早,我们两人为寻些活计,也就开了这间客栈。平日虽雇两个伙计,但这时早回了。”这一番信口胡掐下来,倒也解释了为何要闭门不开以及偌大一个客栈萧条的景象。

“掌柜的,话,不用太多。这边冷清,不如生些火来,若是备有肉食,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没有,我也只好让人在这雪天里碰碰运气。”

“是是,小人必定不再多言,后头有上好的雪兔肉,马上给几位大侠收拾。”

那齐指挥点点头,示意陈隆义退下,也是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脸色又马上阴沉下去。

不多一会,阿吉已经帮那十几匹马都牵进了草料棚里,那原本捆着的干草早就被这大风天拆散了麻绳,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为了给这些凶神恶煞的主寻些饲料,只得劈开几个枕头,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稀稀拉拉的为这些精壮马儿提供一点饱腹之物。

这边火已经生起,除了掌柜的和阿吉平时里保暖用的小火盆,又搬出了几个大的,好在煤炭备足,让火苗烧的愈发旺盛,给这一方小天地与外面的冰雪隔绝之感。

那些人自从进了客栈,也很少言语,似乎是各怀心事,也可能是碍于为首者的威严,只是低声交谈,也不肯饮酒,撕扯些兔肉吃却是尽显江湖中人风范,否则必被认为是军中人等。

掌柜的见自己得了活路,也无心守着这些人,安排好了几间房间,勉强能容纳下,便眯着眼睛,靠在门旁睡觉。半睡半醒的恍惚中,他又听见了那个齐指挥冰冷无情的声音。

“我们若拿住了邱御风,下一个便轮到朝天宗的霍重山,羁武府的人有信说他逃往涟州,路虽千里,也是我等的职责。”

“这一般赶尽杀绝,却是为何?”

“不要多问,国相的话便是缘由。”

“齐指挥,霍重山怎么不回朝天宗?”

“将死之人,何必因一鸟而覆巢?”

“朝天宗毕竟弟子近千,门庭若市,也算是武林大派,他霍重山是宗门长老,也庇护不得么?”

“幽冥教,比之朝天宗如何?”

另一个交谈的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名词,当下不再说话。不料,这一番秘密却被陈隆义听了去,他心中正思量这幽冥之教也是早有耳闻,教众善于幽冥鬼魅之法,可以通阴阳,驭白骨,可是一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据传是无人在其手中能活下去,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江湖上一大传说,今日从这武艺高强之人口中说出,竟是真有这般教派。

陈隆义听了这般秘密的对话,心中颇有些奇怪,透过眼睛眯成的一条缝隙见那随从忽地站起身来,忙把眼睛紧闭,继续装睡,但那人似乎已有所警觉,大步向他走来,一只手还摁住了腰间的不知什么兵器,只唬得可怜的老掌柜一阵颤抖,更暴露自己偷听之嫌。加之见那齐指挥并没有什么表示,像是默许了自己被灭口,不住叫苦,后悔没有早早闭门歇业,也不用留在雪山之中遭这份罪。

正当他闭目受死之时,只感到一阵寒气袭近,虹芒一闪,他本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然而,迟迟不见动静。不想睁开眼一看,那个随从已倒在血泊之中,身体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邱御风,在此奉陪。”

陈隆义得了活命的空当,这回更为谨慎,好在当初为了储藏食物,硬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冻土之中凿出了一个地窖,此时正好可以供藏身,于是趁那帮北朝武人震惊之余,连叫上阿吉躲了进去。

那随从的尸体被搠出个大口子,位置正在胸前,人虽然死了,血仍然汨汨的往外冒,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凝结,顺着伤口向上望去,一杆长枪通体雪白,上镶玉璧三五处,虽然只雕了些简单的花纹,却和枪身全然一体,就连陈掌柜这样不是刀尖上过命的也能分辨出是不可多得的良兵。

这兵器的主人正戴着斗笠,一袭白衣,披风用绳子紧扣在脖子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着风,只有左臂上缠了块布条,应当是受了伤。他方才来到客栈附近,竟是这十余个江湖人士也没查觉,足见此人轻功卓绝,也非走正门,而是一枪便将墙砖击碎,却精准无比的捅入了那随从要害,紧接着又是一脚,墙轰然倒塌一片,客栈倾斜了小半,只剩几个柱子勉强支撑着,他也全身展露在这帮人的面前,似乎也毫无畏惧。

这一人就立在刚才撞破的那个豁口前,也不再言语,只是手中紧紧攥着枪,与已经蓄势待发的追兵们对峙着,凛冽的双眼像是要把所有人撕裂开来,好不威风。

“你这个逆贼,爷爷我不去寻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看来齐指挥说的对,真是个好孙子。”最先开口的正是那叫做徐老五的,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大有轻蔑之意。“王府一战,若不是沙曙桢替你挡上一刀,哪里有活命的道理?若是乖乖引颈受戮,我还可留你女儿一命,哥们几个把她养大咯再送入玉春楼…”

他的话音还没落,枪就已到身前,徐老五忙举刀格档,只听金属碰撞之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连刀带一条胳膊都落在地上,和梆硬的地面一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徐老五从来没有方才的嚣张气焰,来不及喊痛,大概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怒吼一声,便从地上用左手拾起刀,咬牙冲上去,其余众人也都拿了兵刃,在客栈之中将来人团团围住。

刚刚交手三五回合,来人却也不恋战,抬枪先伤一人,杀出一条路来,自那个窟窿翻身一跃,人已出现在雪地上,此处空间更大,长兵颇能显出威风,但见那长空飞雁般的枪影,每次打到雪里都会扬起一面雪墙,就是不被银枪擦到,也势必要受那雪墙掩埋,吃好些苦头。

正是十几个人也近不了身,见人影来去,雪浪翻腾,不时穿梭,已是难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