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楚清开口道来：“每个楚家子孙出生时，都会得到一块刻着自己名字的玉佩，这半块玉佩是我弟弟的，中间原是个‘澈’字。他叫楚澈，小名叫小关，别人提起我们兄妹三人就说青云关兄妹。如果他要活着的话，今年和小九一样十五岁了。”

楚清从婉晴手中拿过半块玉佩，细细的抚摩着上面的花纹，好像一个哥哥细细地抚摩着弟弟。

“他十二岁那年，悄悄地混进战场上……”

“后来只找回了一堆肉泥和这半块玉佩，是我害死了他……”

“我十二岁那年也曾悄悄上过战场，侥幸活着回来了，他一直以我为榜样，可我没想到他也会在十二岁那年悄悄上战场，却一去不回了……”

楚清语无轮次地继续说道：“我大伯失踪那年我还没出生，他那支队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三叔死那年，我才两岁，对他还没有太深的印象，他从底层士兵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出事那时候刚刚升到千夫长，那年他带着千人小队去包抄新罗后路，没想到却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明明出征之前还跟我祖母说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等这次回来就去下聘的，没想到却一去不回……”

“我四叔死的时候，我已经六岁了，平时我爹军务繁忙，一般都是四叔带我的，我的第一招功夫就是我四叔教的，我娘总说我是在我四叔的脖子上长大的，那次出征的时候，他明明答应回来就送我一把小木剑，开始教我剑法的……结果我等到现在也没等到他送我的小木剑……”

“那时候我对生死还没有太明确概念，只知道最疼我的四叔再也回不来了，只知道祖母险些哭瞎双眼，祖父一夜白头，父亲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之后不要命地练兵……”

“直到找到小关，我从父亲的眼中看到了当年祖父眼中那种暗淡的眼神，原来这就是丧子之痛……”

婉晴不说话，静静地听着楚清说。

“我祖父经历了三次丧子之痛，一次丧孙之痛，我父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手足，自己的孩子消失在自己面前……”

“身为楚家人，我知道抛头颅洒热血是每个楚家人都应该做的，我已经经历了失去兄弟的痛苦，如果我成亲生子的话，也许也会看到我的孩子在我面前丧命，也许我的孩子会看着他的兄弟手足，看着他的孩子在他面前丧命……”

“我不知道真的到了那一刻，他会有什么想法，他会怎么做，但是现在我不想让这一幕发生……”

“楚家的痛苦，到了我这一代就该结束了……”

“我的归宿是在战场上，说不定哪一天，就像我三叔四叔还有小关一样，就再也回不来了，那样楚家的痛苦就不会再延续下去了……”

婉晴红着眼问：“所以，你打算让楚家从你这里断子绝孙？”

楚清又抬起头看看天空：“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情也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到明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上要经历最痛苦的事情，还要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小关走的那一年，我也曾拦着云儿和小五相处，当时认为云儿应该和我一样不婚不爱，可石头对我说，小关最喜欢云儿和五公子在一起了，甚至连姐夫都叫上了，要是小关知道我要拆散他们会不高兴的，如果我也像小关一样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那以后云儿一个人该有多痛苦，有一个人照顾她，挺好。所以，我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的，公主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楚清说完就要走，婉晴又拦住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战争结束了，以后再也没有战争，没有流血牺牲，你会考虑我吗？”

楚清叹了一口气：“公主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战场的残酷，现在的情况大安跟新罗势不两立又势均力敌，谁也吃不了谁，那西门昭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对大安的仇恨比宇文世还大，好几次抗旨强攻，没有战争，简直是天方夜谭，谈何容易？”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婉晴一人在风中凌乱，他拒绝的不是自己，他拒绝的是所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