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婉掏出瓷瓶,分别倒出一红一蓝灵丹,吞服打坐。那裂口肉眼可见得闭合,只是留下一处伤疤。
又递过一枚补气丹,王吉摇了摇头。
“确有听闻妖兽躯体蛮横,未想炼气境界狼爪便如此锋锐,我这法袍竟是抵挡不得丝毫。”蒋婉抖了抖袖口继续说道:“还得花费不少灵石修缮。”
王吉瞧见其伤患处宽袖,已然少了一截,白皙小臂映得疤痕艳红。
王吉提醒道:“那筑基狼王应是吃痛暂避,估计还会伺机偷袭。”
听得此言众人又得不安,接连探首相望,也不见林间动静,更是惶恐。
王吉将那呱噪小儿一手拎起,扔到众人中间,兴许吃痛,终是止住哭声。
没想忽地一阵劲风,一道巨大身躯从天而降,惊得王吉复而唤出重剑,竭力举起欲劈。
却见着那狼王已然暴毙,四肢被削,双眼插满尖木,口中舌头也少了几寸。
随之王吉便瞧见身穿太元宗法袍的长老御风而来,赶忙收起法宝,拱手道:“见过青霄山主。”
至此那些本草堂师妹才一一止住尖叫,纷纷起身:“掌律长老……”
蒋婉见王吉面色,悄声说起:“青霄长老既是太素山山主,亦是暂代执法堂掌律……”
青霄御空而立,开口道:“狼爪狼舌我有用处,其余的你们分一分。”
王吉不明就里,蒋婉先是致谢,亦无动作。
青霄瞧了一眼众人身后的少年,复又问道:“可有意见?”
众人纷纷摇头,王吉好奇开口:“请教山主,此妖身还有用处?”
青霄似笑非笑,答道:“皮毛可炼罩袍,狼骨可作灵器,脏腑可入药,可惜此怪筑基境界,尚无内丹……”
王吉低头瞧了瞧便回道:“我等修为尚浅,亦不懂炼器,想必诸位师妹也无力以此炼丹。不如山主将妖躯一并带走,免得暴殄天物。”
那几个师妹光是瞧见那狼王惨状,便面无血色,还如何开膛破肚取其里。
青霄摇摇头,“这狼肉你便可生食之,再化去煞气,适宜你那炼体法子。下不去口也无碍,唤你家黑猫,啖之肉饮其血,兴许破境……除此,那狼尾大补,可熬药酒。”
随即也不理会王吉,朝着蒋婉问着:“你已受伤,要不要随我回山?那少年我须一道带走。”
蒋婉委婉拒绝,声称山下要事未了,还得领着众人前往其他村落。
青霄闻言挥了挥袍袖,那一脸苦大仇深小儿便消失不见。再抬头望去,青霄化作一道碧光,自太素山而去。
唤出袁天霸,王吉问之要不生吃,答曰不如架火起炉,再着盐霜,若是有辣粉更妙。
完全不再顾及先前所言忌荤腥之语。
众人寻着一溪流处,生火的生火,取水的取水。好在姑娘家出游,一应俱全。虽无辣粉可惜,但那瓶瓶罐罐,皆是闻名不知其为何物。
王吉独自在溪边顺着流水,空着手将那狼躯生撕分解,看得众人毛骨悚然。最后还得是蒋婉儿,拿出她惯用收割药草的小刀,切片剔骨,熟稔自如。
忙活至天黑,众人围着火,香气弥漫,有肉有汤,有燕语有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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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明便是讲法堂大典,王吉不再苦坐闭修,终是摸索到了炼神滋味,便是既用“心”,又放“心”,道法自然。
昨日蒋婉玉环传讯,也无大事。谈及那次遇妖小儿,名谢颂,是玉京城一所谓神童,自幼通慧,立志修道。不知从哪里打听得太元宗善五行讲阴阳,又遇贵人相助,便举家搬迁至太素城。可惜如今谢家仅余他一人,青霄掌律见其资质尚可,又遭大恨,便收为弟子。
谢颂于那拜师之时,发誓此生不为长生,只为欲斩尽天下妖怪。青霄震怒,罚他入山闭关,是所谓那孤修。不结成金丹,便自始至终只是山人。
蒋婉话未说尽,是担忧此子对王吉怀恨在心。
王吉犹豫是否要去拜访一番青霄山主,可于此又难以启齿。
总不能上门便问,你家徒儿当日骂得很凶,不会在怨我救援不及吧?
亦无暇顾及此事,收拾妥当便早早赶往讲法堂。
未料天色仍暗,已然人山人海,先前从未察觉太元宗竟是这般人丁兴旺。
为此传功长老便将法坛迁至门外广场,又竖起高台,几支臂粗燃香袅袅青烟。
待得东方那第一缕日出,如万里飞剑,直指峰巅。法坛上空青天,好似撕开一道裂缝,一道金光身影自中飘然而出,如一盏明灯般缓缓落下。
王吉疑惑,这便是仙人下凡?定睛而瞧,终是发觉金光里那眉眼轮廓,好似在宗门哪里画像见过,正欲细观。
那金影恍恍惚惚蓦然变大,雷音阵阵,一言一句如天边而来。
开篇便是将太元宗各峰入门道法拿来由浅入深,一一道来,又相互验证。有言道,各峰各堂切勿敝帚自珍,各自为政,那大道殊途同归,应心念求同存异,携手叩天门。兴许此刻钟言种老先生,正在人群中抓耳挠腮。
言罢道法,已是碧空如洗,骄阳正头。随后则是一些玄之又玄的修心之语,王吉闻言似懂非懂。其中又穿插了一些太元宗立宗之本,何为五行何为阴阳,却不是老调重弹。以此举例仙界诸事,如分得神与仙。神是与生俱来,与天地共生。仙是后天修法,与天地同寿。
至此台下众人个个聚精会神,听闻原来仙界同样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神与神亦是相爱相杀,此消彼长,有盈有虚……
又言道此番天地只是众多下界之一,所谓仙界统属却无干涉。若想见识更广阔的天地,那就宏图立志,朝夕不倦,于天门候诸位。
至渐进夕阳,祖师身相谈及如今东青洲对求神求仙,求护佑一事。
说到曾经仙门居深山,凡俗还筑殿筑观筑神像,求神求的还是上界之神。如今虽还有供奉神像,但皆是求愿意下山济世的修士门派。
以此仙家门派得以壮大,往往一脉相传已成法如雨落。那一宗三五人,再看看如今讲法广场人头攒动。
这一变迁实质是上界有意为之,不是曾经求神不灵。
祖师原话道:“这求神护佑啊,也得看命看人。若是穷凶极恶之人,求得虔诚,得来巨能,岂不更是伤天害理?若是意志薄弱之人,求来巨财,你猜守不守得住?或赌或灾,是福是祸?又有何人有那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是那大奸大恶之辈,知晓自己是那软弱无能之人。”
“如今上界将此权柄授予各仙家,是以大考。”
以此又牵扯到天时地利人和一说,却是详解那渡劫登仙所遭雷劫。
说那天时是仙界神仙们在谋划何事,管不着。地利便是所谓建功立业,说得直白,所作所为能不能得到此番天地认可。而人和则是最直接关系劫雷之数,如若天憎人厌,身消道死便是天命所归。
在那斜阳即将西下之时,祖师欲言又止,还是言道一句。
“祝愿太元宗弟子在接下来的小考之中,不求脱颖而出,但求源远流长。”
随即一道金光如电,法坛复又香火袅袅,日头正落,再不见祖师万丈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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