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屋没有窗,屋内昏暗,吴国兰先进屋,推开门,不妨住被门后的两个小矮凳跘个趔趄,拉了灯线,屋内亮堂起来,吴国兰抽出两条长板凳,刘大娘则把人扶坐下,众人也围着床坐下。
木床两面靠墙,床对面一架木柜,上面的柜门已被卸下摆在柜脚,柜子里一层一层码着瓶儿罐儿,床尾摞了两口衣箱,上横摆一张大扁,扁上铺着一层干干的馒头片。
“你们把钱捂得紧呢,也不看看将来个,谁给你们养老送终,喊你家闺女来服侍你!”周淑梅犹自不解气,在屋外恨声啐道。
“也别回了,当没听见,不争这个闲气。”刘大娘、刘二娘并几个妇人都劝她,暂且忍下这口气,若是矛盾继续,来日不好相处。刘大娘回家倒了半碗热水,泡了四五片馒头干,当做晚饭,庄婆婆擦眼抹泪地吃了。
谁家里都有本难念的经,可这个成天见的吵,日子还怎么过?
“就一个儿子哩,要是兄弟两个,还不打起来哟。”吴国兰笑着直摇头。
谈起刚刚的吵架,吴国兰庆幸无比,亏得婆母去得早,公爹不管事,三家的田地、房屋俱已分割清楚,朱家兄弟成家后也各自过活,从未生过任何龃龉。
“着什么急的呢,就一个儿子的,以后还不是他们小两口的,闺女嫁出去了,再来娘家分东西,哎哟,没有这话的。有个孙子呢,还能不疼的?”
秦玉芬感慨万分,朱老大和老三家媳妇,都是从吴庄那边嫁过来的,两人是堂亲姊妹。秦玉芬嫁过来前,还忧心会被两妯娌排挤冷落,如今过去五六年,三妯娌相处和睦,平日,无论哪一家有难事,其他家都主动帮衬,脸红的事都不曾见过。
只一件事,老大、老三家都是男孩,秦玉芬只生一女,免不了乡里邻里的闲话和劝生,但夫妻二人自知能力有限,闲言碎语也当耳旁风,倒也不打紧。家中虽说是清贫些,其他方面比着,日子也是顺心顺意,秦玉芬很满意。
“是的,得亏就是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也吵成这样子。”
“要真有两儿子,分家要算二年。”秦玉芬也笑道。
这边两人到家,黄登朱站在屋后的猪圈旁勾头,遥遥正对朱家兄弟门口,问道:“打起来了喽不?”
“好歹没动手哦。”吴国兰笑着。
“我还以为打起来了呢。”黄大倚在墙上,心有戚戚,“那个媳妇,炮仗一样,讲起理来,谁也不饶,她那个婆婆打不过骂不过,以后有得罪受呢。”
“你不去看看的?”秦玉芬笑着问。
“马上吃饭喽,管人家的事呢。”黄大连连摆手。
“你家媳妇回娘家了?”吴国兰。
“她想回去看看嘛,明天去接人哦。”黄大转身,妯娌两来不及多问。
猪圈旁茅草疯长,翠绿色的草叶细长,随风摇摇晃晃,黄大随手拽两根草叶揉搓,交叠成一圈,进门前顺手插在篱笆的孔里,黄玉燕已经喝了半碗粥,看见黄大姗姗进门,把脚边的小凳子踢过去:“喊你多少声来家吃饭,耳朵聋了样子!”
“就看看她们吵什么的。”黄大端碗。
“那你不站近点个去跟前瞧瞧么,家里屋后头能看到个什么?”黄玉燕乜着眼,黄大不吭声,囫囵一口喝完半碗粥。
“你家媳妇为占着什么的家去?”吴国兰只拎了半桶猪食,隔墙拎起,轻轻松松地倒进猪食槽里,正好碰见黄大,饶有兴致的问道。
“没为的什么。”黄大奋力清扫,夜晚风凉,却忙着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