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在离开国道后，走上了一条黄泥路乡道。

道路崎岖不平，不时还会遇到一个大坑。车内有座位的乘客尚且能稍微安稳些，而在国道和乡道交界的地方上来的乘客没有座位，便只能随着中巴车的颠簸而摇晃。

他们紧紧抓住身边可以支撑的地方，努力保持平衡，脸上露出无奈与疲惫。每一次车身的剧烈晃动，都让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倾斜，仿佛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漂泊的小船，随时都有失去平衡的危险。

看到挨着自己座位站着的一个背着背篓的老头，那背篓似乎将老头的腰都压得弯曲了。王浩连忙起身让了座位。

老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不停地表达着感谢。老头先把背篓放在座位上，里面装着些菜油调料等杂货。

背篓占了大半个座位，老头的屁股只能在座位上勉强坐上一点。

在座位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西装，30多岁，肥头大耳的男子。

或许是老头的背篓碰脏了他干净的衣服，男子皱了一下眉头，先是用嫌弃的目光看了一眼老头，接着又用厌恨的目光看向王浩。

正准备开口责备老头时，后排一个大娘看着王浩大声说道：“小伙子人长得俊，心也好，现在像你这样尊重老人的可不多，有些人穿得人模狗样，可那人品呀，真是……”

这个季节，农村年轻人不是读书就是外出打工，车上就只有王浩和那西装男子两个还算年轻。车上不管站着的还是坐着的人对大娘的话都纷纷称是，表示赞同，很多人用不同的话语夸赞着王浩。

那西装男子听见大娘指桑骂槐的话，很是气愤，但见引起了众怒，最后只有闭上嘴没有再说，转头看向窗外，假装没有听见。

王浩忙自谦地表示自己年轻，让座位是应该的。

然后他就一直盯着那西装男子看。西装男子偶尔转过头来，看到王浩盯着自己，几次想张嘴，可看到王浩的身高体型，最后都忍了下去。

大概十五公里的路，中巴车东倒西歪地开了近三个小时，一路有人下车，但同时也有人上车，车内一直都装满了人。

龙山乡，那是一条狭长而偏僻的村子，连个集市都没有。

王浩帮着老头把背篓端了下来，随后伸了伸站得有些发麻的双腿。

就在这时，后面跟着下车的西装男子冷嘲热讽道：“哼，假装好人，活该受罪！”

王浩闻言，眼神一凛，回击道：“哦，你连假装都不假装，彻头彻尾就是个烂人。”

西装男子怒目圆睁，刚吐出一个“你”字，在车上说话的大娘便在一旁插嘴道：“哟，自己不做人事，还不准别人做，这是什么样子的人，连那个东西都不如！”

西装男子狠狠瞪了一眼说话的妇女，转头又对王浩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说完便气呼呼地走了。

这时，围观人群中一个穿着皮衣的精明男子开口道：“邓大姐，刚才那位可是今年乡上财政所新调来的张所长，你这样讽刺挖苦他，以后可要小心啊。”

人群中顿时一片寂静。

那位说话的大娘在听闻皮衣男子的话后，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可很快，那抹担忧便被倔强所取代。

她微微扬起下巴，硬气地说道：“哼，不管他是什么所长，做得不对还不让人说吗？我一个小老百姓，又不求他吃饭办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了！告诉你们，下个月我儿子就要来接我去上海啦，那可是大城市。我呀，还真就不怕他。”

大娘说完，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满是坚定，仿佛在向众人宣告自己的无所畏惧。

周围的人听了大娘的话，有的露出钦佩之色，有的则暗暗为大娘捏一把汗。毕竟，在这小小的龙山乡，得罪了财政所所长，可不是一件小事。